司徒冀在心底幽幽地嘆氣。唉……他那執迷不悟的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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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若水住進「晨曦閣」已有一段時間,除了春紅和小六子,她沒見到過其他人。
每次她問起凜冽的行蹤,小六子只是說「主子很忙,所以沒空」。這個答案听久了,不只曲若水覺得這是敷衍之詞,連神經大條的春紅也直為曲若水抱不平。
「這凜公子未免也太糟糕了吧?不是說是迎娶小姐回府嗎?怎麼連個最基本『拜天地』的儀式也沒有?還把小姐困在『晨曦閣』里,真是太過分了!」
「春紅,我想冷哥哥自有他的主張。」曲若水雖然也搞不懂凜冽在想什麼,但是現在她們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拜托你,小姐。您就別再喊凜公子『冷哥哥』了,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寄住咱們曲府的『冷冽』了。」她不曉得糾正過曲若水幾次了。
「你又知道了。」白了她一眼,曲若水雙手枕著頭。「冷哥哥就是冷哥哥啊,他不會變的。」
「小姐啊,不是春紅多嘴,您不覺得……」
「曲姑娘,主子請您過去一趟『降鷹廳』。」小六子恭敬地稟報。
「嗯,我立刻過去。」听到凜冽終於找她,曲若水開心的就要走出去。
「小姐啊!」春紅趕緊拉住曲若水。「您看您穿的衣服,這樣適合出去嗎?」
曲若水瞧瞧自己身上隨意的服裝。「嗯,也對。」她笑顏逐開。「小六子,麻煩你在外頭等等,我馬上就好。」
「曲姑娘您不用急。」小六子不忍心澆熄曲若水的好心情,只能在心底嘆息。這曲姑娘真令人覺得可憐。因為她似乎完全不知道她目前的處境,已經不是一句「糟糕」可以說明的了。
「我們快過去吧!」換上一身淺藍,曲若水開心地跟著小六子走向「降鷹廳」。
「怎麼這麼慢才到?」還沒跨進去,曲若水就听到衛子塵不悅的聲音。
「對不起,是我換了衣服,所以耽擱了點時間。」曲若水連忙道歉。
「何必換什麼衣服呢?」衛子塵冷酷地笑著。「人若沒好臉蛋,再怎麼衣裝,都是白費的吧?」
曲若水咬咬唇。以前在曲府的時候,也許因為她是小姐,所以沒人敢用這麼放肆的口吻對她說話。她忍下受傷的心,忽略廳上一群人對她投注好奇、驚訝的眼光。她看向坐在正中央的凜冽,勉強地掛上一個微笑。「小六子說,你找我?」
不是沒看見曲若水無助的表情,凜冽卻只是用下巴掃向旁邊。「你先坐著。」
依言坐下的曲若水,垂著目光,靜候著。
「她就是曲府的掌上明珠?」一個尖細的嗓子讓曲若水忍不住皺眉。「怎麼長成這副樣子?」
「原來就是這個樣子,所以曲府才會這麼保護她,不讓她出閣啊!」不知道是誰這麼說,全部的人都大聲地笑了出來。
凜冽很滿意這幾句話對曲若水的影響,瞟她一眼,「怎麼樣,各位意下如何?」
「若曲家還是以前那個京城三富的那個曲家,我倒是可以委屈一點,娶她回去當小老婆。」一名肥肥的男人直勾勾地看著坐在對面的曲若水,讓曲若水覺得渾身不自在。「但現在曲家早就整個垮掉了,我娶這其貌不揚又瘦的像堆骨頭的女子回去,我還怕別人說我養老鼠咬米袋呢!」
曲若水听見「曲家早就整個垮掉」這句話,心倏地一緊。「你說我家怎麼了?」
「我說,曲府已經完了,已、經、完、了!」那個肥肥的男人很得意自己成為全廳的焦點。「你以為凜冽叫你來這干什麼?就是要把你賣掉啊!不過我想這筆賠本生意,應該沒有人想做吧?」
曲若水無法置信地看著面無表情的凜冽。「你不是答應過,不動曲府的嗎?」
「我動的不是曲府,是曲晸揚。」凜冽聳聳肩。
曲若水覺得自己的心抽痛。「冷哥哥,你是騙我的吧?你快說,你只是跟水兒逗著玩的,說你只是在騙我而已……」
「這世界上已經沒有『冷哥哥』這號人物。」凜冽深不可測的眼眸閃過一絲光芒。「只有凜冽。之前就跟你說過了,你忘了嗎?」
低下頭,曲若水不願讓別人看見她的淚。
原來……原來在他心目中,自己居然只是個貨品罷了。她還傻傻的以為,自己是特別的;甚至相信凜冽帶她來凜府,是因為對她有那麼一絲絲不同的感覺。沒想到……沒想到他只是個冷血的商人。對他來說,現在的她,已經完全喪失了價值。
她怎麼會這麼傻?傻到以為……以為他對自己有情呢?
「把她讓給我吧。」一直默不作聲的司徒冀淡淡地開口。
沒料到好友會開口,凜冽揚起好看的眉。「司徒,你別多事。」
「我沒有啊!」他司徒冀就是無法看到女人落淚,管她美女丑女,只要是好女人在哭,他就沒辦法狠下心見死不救。「你不是問誰要娶這姑娘回去,好還曲府積欠你的債嗎?所以我說我要娶回去啊,這有什麼不對?」
衛子塵也沒料到司徒冀會開口,「你瘋啦你?你想娶這女人回去?」
「我就是要娶她回去,怎樣?」司徒冀挑釁地咧開嘴。「凜想討債,她得還債,我幫她還又有什麼不對?」
凜冽冷笑一聲,看向曲若水。「我可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念在以前貴府曾收留過我,現在就給你選擇的機會︰你是要當個丫環留在凜府,還是跟著這位司徒小王爺,回他的豪宅,當他吃穿不愁一輩子的王妃?」分不清自己突來的怒氣,是因為司徒冀莫名其妙的打斷他刻意排演的一場好戲,還是因為司徒冀說要娶曲若水?
「凜!」衛子塵不高興地吼他。沒想到在緊要關頭,凜冽居然心軟給她個退路好選。今天是什麼鬼日子?一個司徒冀發神經就算了,怎麼連凜冽也失常到家?
「你別吵,我自有主張。」老神在在的凜冽拋個「沒事」的眼神給衛子塵,繼續悠哉地啜著茗茶。
「我選擇留下。」曲若水冷靜地看著凜冽,毫不遲疑地說道。
「不改變主意?」凜冽「仁慈」地再給她一次機會。
「不,我要留下。」曲若水將眼淚抹去,她知道她蠢,但她還是想留在他身邊。
凜冽惋惜地斜睨司徒冀。「看來有人不領情喔!」
「沒關系。」司徒冀大方地張開一口白牙笑,絲毫不在意的樣子。
「既然這樣,你就先回去整理你的東西,明天早晨前,和春紅一起搬到佣人房去。」凜冽揮揮手。「你下去吧。」
點點頭,曲若水挺起胸膛,盡量穩著自己的步伐離開「降鷹廳」。
像是覺得這樣的打擊還不夠似的,衛子塵得意的大聲問,「誰知道為什麼凜會把凜府大廳取『降鷹廳』這名字?」
「不知道,還請衛爺指點指點。」下面的人接口。
衛子塵刻意解釋著,讓曲若水听得一清二楚。「因為有人的正廳取名『雄鷹廳』,但我們的凜隨便一張口,就把這只老鷹給降服啦!所以才取名『降鷹廳』的啊!」
「真不愧是凜爺,連個廳堂都取這麼有意義的名字。不知道是哪只老鷹被凜爺給吞了啊?」
「不就是……」
不必听完衛子塵的話,曲若水也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她快速離開「降鷹廳」,邊跑邊抹去淚水。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哪,她只是一直跑,一直跑。
逃開……她要逃開這一切一切。
她喘吁吁地跑上虹橋,終於體力不支地靠著石柱,眼淚撲簌簌的猛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