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會為一個感動而哭,因為一朵綻放的小花、一個新生的生命而笑,為看到所愛的人而興奮,快樂得連深吸一口空氣都覺得萬分幸福。
已經走了好一陣子,她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像是極度缺氧。接近中午的秋陽拼命地散發著熱力,讓她覺得自己快休克了。
大概是她有一段太長的日子都處于封閉的牢籠里,讓自己的體力比起從前差上一大截,看來她得多加加油才行。
她決定從明天起多多運動,趕快讓自己強壯起來。
快到了,終于快到了就在看見馬廄大門時,她的眼前怎麼瑞氣千條、金星亂舞,身子似乎也輕飄了起來……
※※※
空氣里飄浮著淡雅的清香,她的身體仿佛在森林里享受芬多精的洗禮,讓她覺得通體舒暢。
必靜湘動了動睫毛,听見一個低沉且富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好點了嗎?」
必靜湘倏地張開眼,看見夏宮山,她差點跌下椅子。
真是糗死了!
自告奮勇的替他送飯,卻不支昏倒在地……
夏宮山會不會因為這樣而不喜歡她?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她是給他添了不少麻煩,整個牧場的員工都看見他抱著關靜湘進辦公室,這下沒事也會變成有事了。
「你為什麼來這里?」他好心的轉開話題,不想讓她自責過深。
「我……」奇怪?飯盒呢?
「是不是在找這個?」夏宮山拿出空空如也的飯盒。
「你吃完了?」真不夠意思,那是兩人份的飯菜耶!他怎麼可以連她的份也吃完了呢?
夏宮山看見她怨懟的表情。
「我沒吃,不過嚕嚕倒吃得很飽。」夏宮山指指在一旁搖頭擺尾的黑犬。
「你怎麼可以……」她嘟著嘴抱怨。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拿過來的午餐,居然讓這小畜生給吃光了?
夏宮山看著她對嚕嚕怒目相視,急忙替嚕嚕解釋。
「飯盒在你昏倒的時候掉了一地,是嚕嚕清理干淨的。」
啊!真是失禮,她錯怪嚕嚕了。
「那你怎麼辦?」她擔心的詢問。
「你以後不用這麼麻煩替我送飯,我在員工餐廳解決就可以了。」看她原本發亮的小臉倏地黯淡下來,夏宮山心疼的轉個話題,「有沒有興趣去看看?」
「好啊!」她猛地點頭,非常高興他的邀約。
他們一起走出辦公室,員工餐廳就在後方五十公尺處。
餐廳里有二十幾個員工正在用餐,見到夏宮山來到,紛紛起身問好。
夏宮山也客氣的——一回禮。
必靜湘隨著夏官山在一處似乎是特地為他保留的位置上坐下,隨即有個二十三、四歲的女人端來餐點。
「夏哥哥,你的午餐……」陳美玲的話在看到關靜湘的同時停了下來。
「美玲,麻煩你再準備一份。」夏宮山客氣的交代。
「夏哥哥,她是誰?」陳美玲打量了她好一會兒才問。
必靜湘似乎聞到濃濃的醋酸味道。
「她是我爸的客人。」夏宮山將自己的餐點推給關靜湘。
陳美玲看見關靜湘清新亮麗的臉龐上雖然有道丑陋的疤痕,但是得體大方的態度卻會令人不自覺地忽視那道疤,她心里的警鈴頓時大作。
反觀自己,雖然一臉的完美無瑕,但是因為長期在太陽底下工作,皮膚變得黝黑粗糙,又一身村婦的打扮,和身著名牌服飾的關靜湘一比,立刻被比到太平洋去了。
「對不起,今天沒有「多余」的飯。」陳美玲故意用力的說出「多余」兩個字。
夏宮山臉上閃過一絲怒氣,但是很快的壓制下來。
陳美玲是陳伯的獨生女,又是老來得女,以致陳伯十分寵溺她。
加上陳伯跟著夏文騏幾十年,兩人親如朋友一般,所以才養成陳美玲目中無人的傲慢態度。
夏宮山在心里嘆了口氣。
他哪會不知道陳家父女的心思?
陳伯一心希望陳美玲能嫁入夏家,而陳美玲更是自小就喜歡繞著他轉,平常也以牧場的小女主人自居,大部分的員工都對她多所忍耐,才讓她更加肯定自己會是他的終生伴侶。
此刻,夏宮山幾乎可以听見她心里咒罵的聲音。
雖然復雜的情感能帶給人多采多姿的生活,但他寧願自己的生活簡單、枯燥乏味。也許是懦弱于面對自己不堪的過去,怕付出的感情無法得到結果,怕挫折、怕失敗,更擔心滿懷的希望會在一夕之間消失殆盡。
必靜湘看著他深鎖的眉頭,開口安慰著他。
「沒關系,你需要工作,所以得先吃,我回去後再吃。」她把午餐推到夏宮山面前。
這些日子,關靜湘的狀況似乎好了許多,夏宮山考慮著開始下一個課程。
「我們回家去吃。」二話不說,夏宮山拉著關靜湘走出餐廳。
※※※
清晨,刺眼的陽光透過窗簾映照在關靜湘的睡容上,逼得她不得不起床。
推開沾滿露珠的窗台,一眼望去淨是灰蒙蒙的一片,使她原本想出去走走的興致迅速一掃而空,心里有些空虛落寞。
無所謂,反正夏宮山也不準她再送飯到牧場去,多出來的時間正好可以充分利用。
她安慰完自己,關起窗子,走進浴室梳洗一番。
刷完牙、洗好臉,這一連串一成不變的動作,仍然沒有趕走她邑郁的心情,因為她想不到該做什麼事來填滿無聊到堪稱漫長的光陰。
拿了本書翻看,不到幾頁就被里頭沉悶精闢的見解給塞得頭昏腦脹,她頹然的將書放回書架上。
她想,今天絕對不是一個閱讀、品茗的好時光,因為她今兒個的心情憂悶煩躁到極點,一點也靜不下心來閱讀艱深的文章。
突然,她的肚子嗚起一陣響聲,提醒她該進食了。
就這麼巧,夏宮山拿著拖盤走了進來。
「你沒去牧場?」關靜湘訝異的問,心中有一股莫名的興奮。
「今天我休假。」他將早餐擺上桌。有一杯鮮乳、一個荷包蛋,兩片土司夾火腿。「快點吃完,我帶你出去走走。」
「真的嗎?」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發現他是個不談感情的男人,只要她不泄漏眼中的情感,便能很容易的與他打成一片。
但是,任誰都可以看出這不是夏宮山的真面目,其實,他是一個感情很豐富的男人,是心中的陰影無法消除嗎?
這樣的他讓她心疼。
「你會畫畫嗎?」夏宮山邊看著她吃早餐邊發問。
「還好,涂鴉人人會,只是畫出來的東西能不能見人而已。」
「如果你是一個畫家,現在最想畫什麼?」
乍听見這個問題,她怔忡地望著荷包蛋,然後閉上眼楮。
「如果我是畫家,我會先畫出一片既明亮,而且又高又遼闊的藍天。」
「為什麼要畫無邊無際的藍天?」夏宮山引導式的問話,借以釋放她內心的壓抑。
「你可以閉上眼楮想像一下,遙遠無法掌握的藍天像不像不可知的未來?再畫上朵朵白雲,那似輕快卻總拖著細絲與淡淡痕跡的白雲,是不是像許多悔恨的思緒,遲遲不離的舌忝舐著傷口?如果再涂上一層薄霧,一層迷迷蒙蒙的霧,像不像人人都會遇上的迷惘?」
必靜湘讓他很驚訝。
她的進步也未免太神速了吧?
听听她說的這些話,哪里像爸爸形容的樣子?
「你的見解真精闢。」夏宮山有些惱怒,並非不高興她的進步,而是他有受騙的感覺。
「我說錯了什麼嗎?」听出他話里的不悅,她睜開眼,臉上又浮現出無辜的表情。
就是這種表情讓他不忍心對她生氣。也許是他多慮了,她本來就是個聰明絕頂的女孩,經過他這個高人指點後,進步神速是理所當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