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澤明很簡短地告訴她,他已經在夏威夷和日勝的黃老板達成協議,並指示她今天就可以和日勝的代表簽約。
遲敏掛了電話後,二十多只眼楮的焦點全在她身上,屏氣凝神地等她宣布答案。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她不過是個開會代表,剛才那通電話才是關鍵所在。
「項先生決定和安頌合作,指名關少衡先生負責這個案子。」
她的話一出口,馬上惹得現場一片騷動,連被關少衡象征性派來迭案的小職員都呆在一旁,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遲敏的心在鬧烘烘的氣氛中飛得老遠,忘了去想自己的處境將會有多麼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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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開和安頌的合作案在台北商圈投下了一顆炸彈,消息傳回安頌時,相關主管樂得像中了彩券的頭獎,關少衡反而是一副事不關己的酷樣。
必景禾模不清項澤明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但終歸放下了懸蕩已久的心。他難得地在陽明山的別墅里舉行了一個轟動的簽約酒會,好昭告天下他的兒子完成了一個不可能的任務,企圖在董事會改選前扭轉公司大老們對少衡的惡劣印象。
遲敏免不了得出席這個宴會,關景禾很熱絡地同她打招呼,直到此時才對她跳槽的事釋懷。依他猜想,遲敏一定幫安頌說了許多好話,能讓項澤明那個老頑固改變心意,她在瑞開的分量不容小覷。
「遲敏,這次的事辛苦你了。」他誠摯地握著遲敏的手,很感激她能把事情做得那麼漂亮。
「哪里。」遲敏心虛地不敢看向站在他身後的關少衡,強作鎮定地扯著謊,「這是項先生的意思。」
冷不防地,有一只手從她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一回頭,驚慌得差點叫出聲來……
項先生回國了?
項澤明很客套地和關景禾寒暄,心里充滿了對遲敏的不諒解。日勝的黃老板是他多年好友,為了這件合作案還專程飛到夏威夷和他商議,誰曉得遲敏會捅出這種樓子甘他直到黃老板氣急敗壞地向他興師問罪時,才知道遲敏竟拉作主張地將約簽給安頌。他要不吞下這筆悵,等于毀了遲敏的前途。無計可施下,他只得改口說自己另有考量,當場和黃老板撕破臉,斷送了兩人二十多年的交情。
「謝謝你給少衡機會。」不管他的動機是什麼,關景禾都很感激他能在這個緊要關頭拉少衡一把。
「唉,我們都老啦,以後是他們年輕人的天下了。」項澤明爽朗地笑著,比了比遲敏和關少衡。遲敏做都做了,他不賣個順水人情,豈不是和自己過不去?關少衡一直覺得疑點重重,項澤明沒有理由指定他負責這個案子的。他正想和兆頤討論時,瞥見項澤明在遲敏身邊耳語,他對兆頤使了個眼色,兩個人的默契好到毋需以言語溝通,不動聲色地跟在他們身後。
項澤明將遲敏帶離了熱鬧的晚宴,雙雙走到主屋外的陽台。黑暗中,遲敏還是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項澤明的怒氣……她早有被狠狠罵一頓的心理準備了。
「我在越洋電話里怎麼跟你說的?」從看到遲敏的第一眼起,他就將她捧在手心上,舍不得對她說句重話,但她這一次實在太令人失望了。
「對不起。」
「對不起?那你是明知故犯了?」項澤明扳起她的臉,逼她直視他的目光,「你說,你收了姓關的多少好處?」
遲敏是腦筋不清楚了!將來整個瑞開都會是她的,她犯不著去和安頌打好關系。
「我沒有。我只是覺得安頌……」她的話沒說完,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她痛得緊咬住下唇,一顆心更是絞痛難當。
「你覺得?我決定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有資格‘覺得’了?」項澤明很氣她的不知悔改,項君頡頂多是平庸,她簡直是放肆!
「我……」遲敏撫著熱辣辣的面頰,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
「你根本不配進我項家的大門!」項澤明余恨難消地吼她,顧不得這句話有多傷人。
「我從來就不希罕!」遲敏不曉得自己怎麼了,竟然大聲地嚷了出來。想進項家大門的人是媽媽,她苦了一輩子,只敢將那個不切實際的夢想藏在心底。她年紀大了點後,漸漸看明白爸爸真正喜歡的人是阿姨,他一時的出軌成了媽媽一生的折磨,如果媽媽在天之靈听到他這麼說,一定會很難過。
項澤明萬萬想不到她還有臉頂撞,氣得又甩了她一巴掌,恨恨地撇下她一個人轉身走了。
遲敏重心不穩地跌坐在地上,狼狽地撞上一旁的花牆,連眼鏡都捧成了碎片,就像她的心一樣。隱身在陽台外的童兆頤激動地想沖上前去扶她,卻被關少衡強拉著往回走。
他這時候現身,不是教遲敏更難堪嗎?
「你去求遲敏的?」看到童兆頤愧疚的神情,關少衡心里大致有了個底。
「她沒答應我呀,我哪知道她會那麼敢?」童兆頤咬著牙,怎麼樣都揮不去心中的罪惡感。
「你何必這麼做?」關少衡一臉陰沉。那個女人真是笨到家了!
「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從此不能翻身。」
「你以為安頌流失的那些股票是誰買的?」他投資大筆資金在海外成立控股公司,以法人名義大量買進安頌的股票,為的就是在即將到來的董事會改選中給老家伙們一點顏色瞧瞧。兆頤是太心急了,才會失去判斷能力。
「少衡……」童兆頤驚詫地抬頭看他,心中悔恨交加。和少衡認識這麼多年,他怎麼會以為他會任人欺負而不還手?
「你會害死遲敏。」項澤明不肯讓項君頡娶她還是小事,以他的個性,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大不了換工作。」童兆頤忿忿不平地說著氣話,他從沒見過會動手打人的老板。
「你會不懂嗎?做我們這一行最講信譽,項澤明只要放出風聲,遲敏會在整個圈子被封殺。」
童兆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死得愈慘,不是愈稱你的意嗎?」
必少衡回避了他的眼柙,冷冷地離開觥籌交錯的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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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敏拖著疲累的步伐回到自己的住處,腦子里昏昏沉沉地,什麼事也沒辦法去想。
她不後悔出手幫少衡,但她實在不該頂撞項先生,還說了那些傷人的話,畢竟做錯事的人是她,項先生一向又那麼疼她……
「遲敏!」
低沉的聲音驟然在遲敏耳邊浮現,她看著地上兩道拉得長長的影子,才確定自己的听覺沒有出問題。
「不管你怎麼做,我都不可能愛上你,你犯不著自作多情。」關少衡一路跟著失魂落魄的她回家,氣她這麼晚了居然一個人搭公車,一個人在街上漫不經心地走著,連被他跟蹤了那麼久都沒發覺。她這個笨女人到底還要做多少蠢事?
「我曉得。」她低頭輕聲說著。
「那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有機會對我施舍讓你很得意嗎?」他無情的話語不受控制地月兌囗而出。遲敏早知道他會追她是怎麼一回事,他不值得她再為他付出啊。
「不是的。」遲敏心急地回過頭看他,很快又低下了頭。「我是因為喜歡你才想幫你這個忙的。以前我們在一起時我都很被動,從來沒為我們的感情努力過,我們會鬧到不歡而散,我要負很大的責任。這一次,我只是想親手為我們之間畫下一個比較好的句點……」她抬起頭,溫柔地對他笑,「從此以後,我的心又是我的了。」她只希望他幸福,不會死纏著他不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