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沒給他們機會認識筱竹。」
歐漢文的話直中她的盲點。這些年來,她的確把自己藏得很好,完全不給家人一點音訊,只因七年前的一場口角。
「萬一他們不……」
「進去試試看,家人永遠是最親密的。」歐漢文挺直腰桿,退後一步替她打開車門。
「媽咪慢吞吞,跟蝸牛一樣。」麥筱竹蹲在兩盒禮品旁,顯得非常不耐煩。
「美麗的小淑女最有禮貌,她不會說自己的媽眯像小豬、蝸牛、烏龜……」歐漢文半哄半訓地伸出手。
「我……要當小淑女。」麥筱竹則著冰頭想了一會兒,把手放在歐漢文的掌心。父女倆一起走至麥家大門前,按下門鈴。這一幕,教麥倩好看得入神。
筱竹近日的表現好轉許多,比較不會說謊、亂發脾氣,她這些轉變的功臣,麥倩妤心知肚明。看著歐漢文委婉地糾正筱竹的行為,她的心是火熱的。
他是一個好爸爸,她不得不承認。
※※※
宜蘭鄉下有一個很不近人情人古例——嫁出去的女兒三年未回家門,終生不得再進家門。
麥家是這兒的大戶人家,觀念更是傳統。
「我不能進大廳。」麥倩妤愣在門外,低聲地叫仕歐漢文。
「你還未出嫁,怕什麼。」歐漢文听過這個不成文的傳統,他覺得非常愚昧,「就算是嫁出去三年未再進門,那又怎樣?」
「娘家會倒大楣。」麥倩妤在他耳畔應道。
「這是你的家,等你嫁給我之後,才叫娘家。」歐漢文神色自若地回話。
佔我便宜!麥倩妤嘟著嘴,不再理歐漢文。
「小倩!」會這麼叫麥倩妤的人只有一個,就是她的母親。
麥倩妤回頭尋探聲音的來源,她的母親就站在他們的後面。
「媽!」她忍不住地緊抱著母親,離別多時的相思在此刻全部化做淚水,撲簌簌地染濕了母親的衣裳。
血濃于水。縱使成見再深、隔閡再大,母女情誼終究是天性。麥倩妤不再怨恨母親曾是那麼急切斷關系。
「爸爸,媽咪怎麼哭得那麼難听?」麥筱竹挨近歐漢文,滿臉好奇。
「因為媽咪終于看見她的媽媽了。」
「哦,媽咪找到媽咪,那……」麥筱竹仍一知半解。
「這位一定是歐先生。」麥媽媽拭淨淚水,朝歐漢文露出羞赧的微笑。
「媽!」麥倩妤嚇了一跳。「你怎麼知道的?」
「三天前,有一個自稱是你男朋友的人打電話回來,他說非常想念我們,問我和你那個頑固的老爸是否願意再見到你。」麥媽媽把麥倩妤拉到一旁說︰「你爸听了差點掉眼淚,我們真的後悔了。孩子,你一定被我們害慘了。」
「媽,不要再說那些啦!」母女倆又是一陣擁抱、一陣落淚。
「好愛哭哦!比婷婷還糟糕。」麥筱竹像個大人似的搖頭嘆道。
「筱竹過來。」麥倩妤拉起母親的手,再牽著女兒的手。「叫外婆。」
麥筱竹睜大眼,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眼前的中年婦女。「外婆媽咪還有筱竹一樣漂亮。」
「天啊!這是我的外孫女。」麥媽媽又驚又喜的抱起筱竹左右細看,贊美道︰「太可愛、太漂亮了。」
「謝謝外婆。」麥筱竹露出明亮的笑靨,她最喜歡人家說她長得漂亮。「我叫麥筱竹。」
顯然的,麥媽媽被她的活潑大方駭住了。
「她的個性不像你。」麥媽媽看了麥倩妤一眼,隨即展開笑靨。「一定是像爸爸。」
這可難倒麥倩妤丁。她若答「是」,不就當場承認歐漢文的優良血統了嗎?!可是,筱竹的個性實在太像他了,像得一塌胡涂!
「爸爸說筱竹像天使,是最可愛的小天使。」麥筱竹搶著回答。她的童言童語惹得大人們哈哈大笑,氣氛不再僵硬。
「進去吧!老頭子大概在里面憋得快哭了。」
听有的沖突與慘痛記憶,在麥倩妤跨過門檻的那刻起,全部被摒除在門外,隨著風的吹拂,慢慢地消失了。
※※※
深夜,車子在寂靜的路上奔馳著。
「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麥倩妤打破車內的沉默。
「嗯。」歐漢文專心地開車,半夜開車得格外小心。
車廂里的氣氛又是一片寧靜。
這時,麥倩妤倒希望听見麥筱竹的童稚聲音,但是,筱竹已經躺在後座上呼呼大睡。
回想起晚餐時的情況,她的心湖就是無法平靜。
「什麼時候結婚?」席間有人問道。
「看倩妤的意思。」歐漢文不著痕跡地把問題丟給她。
結果,整個晚上她被問了不下百次,她那些親戚全都著急不已。
而他這個始作俑者卻是一臉笑意地周旋在一陣陣的祝賀聲中。
「這麼優秀的男人,你怎麼還不下手?」
「孩子都生了,你還在猶豫什麼?」
「再不把握,到哪兒去找這種老公?」
炳!好像他是塊珍寶似的,放手的人就是傻瓜。
每個人都認為她是傻瓜,到現在還不嫁給他。
想到這里,麥倩妤就一肚子火,他竟然讓她成了箭靶!
「要不要听音樂?」歐漢文察覺氣氛的凝重,轉頭看了身旁的佳人一眼後,便打開音樂頻道,主持人的輕柔嗓音立刻充斥于耳。
他的言行引起她的注意。
麥倩妤終于明白了,歐漢文正在撒網。
這個男人太聰明了。他知道該怎麼布網,也積極地展開行動,然而,他總是擺出雲淡風清的樣子,令人無紕漏的網,好讓她漸漸身陷其中,無法回游月兌困。
而她居然一點都不生氣。她不是應該反擊嗎?
麥倩妤愈來愈不懂自己了。
一陣鈴聲響起,是歐漢文的手機。
「喂,我是歐漢文,哪位?」他拿起大哥大接听。
「你人在哪里?……我現在有事,不能趕去……我一點行嗎?……等我,不要亂跑。」
必掉行動電話,歐漢文又專注在跑況上。
是誰?麥倩妤心中有千斤重的大問號。
是不是女的?這麼晚了找他做什麼?他又為什麼願意半夜去找電話里的人?
伴隨著問號而來的是濃濃的醋意,連她自己都覺得酸。
今晚,又是一個失眠的夜吧!
回到陽明山上的別墅後,歐漢文輕手輕腳地抱著麥筱竹回房,再迅速地下樓。
「我出去一下,你先睡。」說完,他立刻鑽進駕駛座,車一下消失在夜色中。
麥倩妤帳然若失地佇立地窗前。
「你們回來了。」客廳的燈瞬間通明,柳珍珠站在樓梯口。
「這麼晚,你還沒睡覺?」因為熟稔,麥倩妤把柳珍珠當做自己的妹妹,她擔心珍珠又在夜里思念失去的孩子。
「我沒事啦!」柳珍珠走近麥倩妤。「二哥又出去了呀,半夜一點耶。」
「有人找他,好像有急事。」
「大概是維妮,只有她敢半夜挖二哥出門。」
柳珍珠的話震住了麥倩妤。
「她經常半夜找他嗎?」
「他們是哥兒們,維妮回台灣一定會找二哥聊。」
柳珍珠不疑有他。
扮兒們?麥倩妤根本不相信。
她不也曾以為自己和歐漢文是好姊妹嗎?結果到頭來,一切都月兌軌了。一句「哥兒們」就能解釋孤男寡女半夜獨處的清白嗎?
麥倩妤發現自己陷入一片充滿憤怒、不安的醋海里。
她知道自己在乎他的,而且,非常在意。
※※※
「你的臉色好難看,歐漢文虐待你啊?」
楊清昀八點不到就上陽明山叫人。她和楚帆的婚事已近,麥倩妤有好些天沒見到她了。
「你這樣怎麼當伴娘?」楊清昀不怕伴娘比新娘美,而且她要麥倩妤是最美的一個伴娘。「我還跟楚帆那票親戚開保票,說我的伴娘是最美麗的伴娘,無人能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