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能是「閻王」私人休憩的地方,她心想。
她努力豎起耳朵用力聆听室內的動靜,想盡快找出「閻王」的所在位置,結果除了她的呼息和鼓動如雷的心跳聲外,一切靜極了。她緩緩踩過石頭,躡手躡腳穿過一道拱門,來到一個更寬敞明亮的大空間,她又是一愣。
一襲深藍色的羊毛地毯,將原本寧靜閑適的風格轉換成極具神秘感的銀藍色調,這是一間大得離譜的主臥房,「閻王」就睡這里。
因為發現沒人在,所以朱姿婕松下一口氣,放膽在房里東模模西逛逛的。她欣喜地跳上銀藍色的大床又翻又滾,這床很軟很舒服,任憑她橫躺豎躺滾了十幾圈都不會掉下去,拿來送給相撲選手,肯定他們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朱姿婕呼出一口氣,這感覺還真像待在皇宮內呢!
既然「閻王」沒在這兒,那應該還待在剛才吳伯說的「書房」吧!于是她下床又往另一方向走去,終于在路的最尾端見到掛念以久的——書房。
一打開門,好幾櫃的書架立刻吸引了她的視線,真是嚇死人了,書架由這頭延伸到那頭擺了滿滿的書,光看一眼,她就覺得頭昏腦脹了,竟然還有人受得了日日和它們相對,她可真佩服「閻王」。
當她的視線離開藏書櫃轉往另一邊時,偌大的空間里,有個頎長的身影正趴睡在檜木桌上,令她的呼吸猛地一震。
閻王?她嚇了好大一跳,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嘴巴,免得自己把他給吵醒了。
他應該是睡著了吧!那她還是走比較好,真高興這一次接觸是在他最沒有殺傷力的時候,連他不曾示人的側臉看來都那麼溫和,看著滑落在地上的外套,朱姿婕想都沒想就撿起來輕輕蓋在他身上。怎知,手還來不及抽回時,卻被一股毫無預警的力道扯住,將她安適的心情完全打亂,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被牢牢地困在桌上。
一切動作快得讓她無從掙扎,卻又讓她有一股熟悉感。
從她一進這個房間開始,閻燁煒的全身細胞無不保持著警戒狀態,監視著她的一言一行。在她靠近時,他出其不意的反擊,右手控住她的雙腕壓制在桌面,左手則抑住她的咽喉,當他豪邁的目光對上她不知所措的眼神時,似曾相識的感覺在彼此的眼底醞釀、流竄……
「是你?!……」他們幾乎同時就認出對方,朱姿婕詫異著喊出聲,閻燁煒只是讓那份驚訝在眼神中一閃而逝。
「是你!那……那五個人……」她驀然想起那個報導,忘情地質問他。「是你做的對不對?後來襲擊我們的五個人全死了……你……」她腦中快速翻過他的身分,那他不就是……一時間她又瞪圓了眼,直望著卸下面具的他。
「誰派你來的?」他的臉上依舊平板冷酷且面無表情,對于在這情況下和她的相遇,感覺有些惱怒。
她終于將他看清楚了嗎?
想必她已知道他真實的身分了吧!也難怪她會這般大吃一驚,她的反應在他預料到的範圍之內,而她眼中的驚恐和憤懣令他有絲不悅。
仿佛他們之間的距離又扯遠,變成了仇人。她的敵對心態令他不解。
「我叫朱姿婕,是‘世風’……」她理直氣壯地說。
「溫曜之叫你來的?」他迅速截下她的話,在得到她認同的點頭時,他不禁低聲詛咒著,沒想到那家伙來真的,竟真派人來專訪他的真面目,他以為溫曜之只是說笑而已,所以他才沒有放在心上,那混蛋真會給他惹麻煩。
「你還不放開我?很痛?NB428?!」她掙扎著扭動手腕。
聞言,閻燁煒果真松開了些力道,但仍未放棄對她的控制,左手則由喉部移到腰間盈握住。他的姿態雖轉為慵懶,卻仍具十足危險性。
「誰讓你上三樓來的?難道你不知道三樓以上是禁地嗎?就這麼不怕死?」
「是我自己亂闖亂撞的,可是,那又怎樣?我膽子大你又不是不清楚?混蛋!你模哪里啊?喂!你干麼?喂——」
朱姿婕還來不及抗拒就被他逼近的壯碩身形威脅得亂了方寸。
她原本該在氣頭上的,氣他和自己思念的對象是那麼的大相徑庭,可是如今他的存在卻混淆了她的情緒。
或許,她應該是氣自己吧!氣那份矛盾的心理作祟。
他的唇邪氣地刷過她的唇瓣,卻沒吻她改而流連在頸部,用力吮出個紅印來,像是某種程度的懲罰。
「你別這樣!」她心中理智和情感的天平又歪斜了,為了挽回頹勢的自己,她用力推開他,直覺地舉起右手。
「想甩我耳光?」他悠然的笑笑,擋下她的手握在掌中,細細摩挲,引起她一陣戰栗。「都知道我是‘閻王’了,怎麼會不曉得‘閻王’最驕傲霸道,絕不讓人羞辱他,包括一個潑辣撒野的‘弱’女子,懂嗎?你最好收斂你銳利的舌頭和傷人的利爪,否則你會因此而付出代價。」他溫熱的呼息拂過她耳際,輕輕柔柔地申訴了他的冷峻和命令。
「殺我嗎?結束別人的生命真有那麼大的樂趣嗎?為什麼你都不會覺得內疚呢?」朱姿婕義正辭嚴地大吼道。「我很懷疑,你的心到底有沒有溫度?反正人都是會死的,如果曾經快樂過就不會後悔,可是你呢?你真的快樂過嗎?假使你的生命只到明天為止,那你能保證說你今天以前都很幸福,所以死也無所謂?」
朱姿婕指責式的一字一句叮叮咚咚地敲進他的心中,正好踫疼了他潰爛得無藥可救的傷口,他神色一凜掐住她雙肩。
「人命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我最喜歡用血來洗我的刀子,別忘了我是‘閻王’,順我者生逆我者亡,我有什麼不能不敢的?你最好牢牢記住,在我可以只手遮天的世界里,我就是王法,主宰一切當王的權利……」
「可是……你很寂寞吧!」她應該要恨他怪他的,畢竟他的雙手曾經沾染那麼多人的鮮血,他是那麼令人憎惡的惡魔,她不該再接近他的……
可是……
可是……她卻看見了他眼中不應該存在的……痛楚……那樣悒惻的眼神,讓她有點明白了。他的痛苦和掙扎是那樣的明顯。
她心軟了!
她的手輕沿著他剛毅的臉畔游走,心疼地說︰「高處不勝寒,為了站在頂端,你賠上了自己心里的熱度,你應該覺得很寂寞吧!」
「那不關你的事!」閻燁煒揮開她煩心的手,對她的剖析逃避得一干二淨,更惱怒她為何又戮痛他的心事。
「我可以保證!就算在下一秒鐘死去……」她抬起頭,堅定地直視他。「我覺得已經很滿足,所以我不怕。」
「那是你啊!沒經歷過什麼苦痛,才能說得那麼輕松,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那麼幸福。」他冷酷地說,話語寒得仿佛都凍結成冰,他根本不需要她來提醒自己的空虛。
沒有人有這權利決定他的心該如何自處,他的嗜血無情只是求生的本能,沒人可以批評他這樣的生活方式不妥,尤其是個什麼都不懂又自以為是的無聊女人。
「不是那樣的!每個人都是很辛苦地在活著,想盡辦法要讓自己活著,我也不例外,只是我選擇了比較好的方式罷了,因為我有一顆溫暖的心,所以不論處在怎樣的環境里,都不會被打敗,可是你……卻輸給了環境,讓你的心隨著惡劣的環境而變得冷冰無情。」她直瞅著他的雙眼,仿佛要望到他的靈魂深處般地將他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