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些哀戚,雖然只瞧上一眼,周佳燕仍記得照片上的清麗面容,她竟是這麼過世的。
很淒美的一則愛情故事︰罹患絕癥的女孩,離開深愛她的男人,到另一個遙遠的世界;男人卻無法忘情相愛的女孩,而排斥所有的女人,為她保留那分情感。
「他很愛她。」周佳燕低聲地說。
「人死不能復生,再多的愛也不能令已死的人復活。」林宜蓉在感傷過後,帶著希望地看著她。「曉曉已走了兩年,我希望浩維能從創痛中走出來。」
要遺忘一個人並不容易,何況他對曉曉的感情至深,要他忘卻過去的女友,恐怕還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周佳燕正這麼想時,林宜蓉的話令她吃了一驚!
「你能幫這個忙嗎?」
不能,她連忙猛搖頭。張浩維是一頭頑固的牛,她不可能說動他。
「我跟他不熟……」
林宜蓉坐到她身邊,忽然握住她的手。
「不熟不是問題,你要是能同意這門婚事,我會很感激你。」
嫁給張浩維?周佳燕大驚失色地跳開。昨夜她雖不經思考地要求與他交往,但絕對沒有半點嫁他的意念。
「我們不可能……」
「可能、可能!」林宜蓉攔在她的話前。「你們會是很好的一對!」
她跟那頭牛絕不會有共通點,當然吵架例外。
「就算我肯,他未必肯,你的兒子不喜歡我。」
「他的問題我會處理,我只要你的首肯。」林宜蓉誠懇地說︰「答應我好嗎?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媳婦。」
周佳燕慌亂不已。怎會選上她?她沒有什麼優點和長處啊!
「我知道你需要些時間,不必急著現在回答。」林宜蓉退而求其次。「不過,請你與浩維交往好嗎?」
交往也要兩人對上眼,他們卻是相看兩瞪眼……我不與小女孩玩游戲,這是昨晚她要求他和她交往時,他的回答……一陣惱怒涌上她心底。他不跟她玩游戲,她就偏要!
「好的,我同意與他交往。」
林宜蓉沒瞧出她別有用心。
「太好了!當你覺得時間成熟,能嫁給浩維時,請通知我。」
☆☆☆
可惡!一點誠意都沒有,周佳燕忿忿地看著走在前面,步伐快速的張浩維。邀她外出,卻像被鬼追似的走得飛快,當她是瘟疫,就不該邀她;要不是為了躲開父親的嚴厲監督,僅憑他平板、高傲的一句「我們出去」,她才不會出來呢!
雖然想透透氣,但可不表示她就想當傻瓜——跟在他後的傻瓜。周佳燕忍無可忍地站住,數到三,他不停下,她即往回走,「一、二、三」——她正待回身,走至路口的他,終于發現她沒跟上來,不耐煩地朝她揮手,要她過去。
是他該過來,她將頭偏向一邊。他再不情願,她總歸是女孩子,該給她應有的禮遇。見她不動,他似乎怔在原地,不知該怎麼處理。
自大狂!周佳燕在心中罵了聲,轉身往回走。她寧願被無聊淹死,也不願被他嘔死!身後有腳步聲,他走了過來。
「你在搞什麼鬼?」口氣不善。
她才想責問他。
「本小姐改變主意。」周佳燕揚高頭,鼻孔朝天。「不想出門了。」
「好吧!」從方才他便表現沒多大耐性。「我們就在這里談。」
「你想談什麼?」
「事實已經證明我們的步調是無法一致,你能斷了念頭嗎?」
說得好似是她纏上他,周佳燕美目含煞!這就是他約她出來的目的,再一次地詆毀她,難不成他真以為自己是油國王子?
「少臭美了!」與他在一起,不生氣還真難。「你只不過是一個自以為是的狂妄者,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
「對不起,是我太多心了。」他非但沒有不快,雙眼浮上鮮活的色彩。
他臉上仿佛拋開沉重包袱的釋放感,使她怒上加怒,太可惡了!苞她在一起,真有那麼痛苦嗎?
「你能對你的父母說明這點嗎?」他重提。
得寸進尺的家伙,但何以一定要告知她父母親?周佳燕心中掠過疑問,難道是他們逼他約她?
「請你將剛剛的話轉達給伯父、伯母知道。」他語帶懇求。
他愈急于擺月兌她,她就愈不讓他如願。
「什麼話?我說了些什麼?」
「你對我沒有好感。」他態度友好了些。「請你將這意見表達給兩位長輩知道。」
她長得真的又丑、又沒人緣?先是被男友判出局,而這個自大狂又一再明示不想與她有瓜葛。
「我什麼也不想說。」周佳燕昂頭看著他。「我沒必要听你的。」
「事情一定得解決。」她看得出他在克制性子。「我想你也不願見到我,何不請你成全,將事情作一個了結。」
她不明了什麼事情、什麼了結的?但她就是不想听從他的。
「誰說我不想見你?」看他變臉,她感到一陣快意。「我不想了結,仍要跟你耗著。」
「你在開什麼玩笑?」他提高聲音︰「你剛才不是這麼說的!」
「你不知道女人是善變的嗎?」最好能把他氣死。「說話不算數是女人的特權。」
「你真刁鑽!」張浩維面目陰沉。「我以為可以和你講理。」
是他不講理在先,她想也不想地說︰「你也是這麼與曉曉講理的嗎?」
他一僵,陰沉的臉上多了幾分冷意。
「你如何能與她比!」
口氣中擺明了他的女神是天,她是地;是可忍,孰不可忍,周佳燕怒火沖天。
「可惜佳人命短,不過這樣也好,像你這樣的男人,根本配不上她。」
他看來想打她似的揚起拳頭。別怕!他不敢動手的,周佳燕在心中為自己壯膽。
「你懂什麼?」他咬牙切齒。「你什麼都不懂!」
「我是不懂你那分自以為了不起的愛。」她身子倔強地站得挺直。「但我懂得什麼叫公私分明,絕不會流于自憐。」
他指著自己的鼻子。「我自憐?」
「難道不是嗎?你是一個只會膜拜過去,卻自認品德高超的自憐者。」她一口氣把它說完。「誠然曉曉死得太匆促,但誰說那不是一種幸福?有愛她的人守著她走至生命的終結,也許會有不舍,但必然已是心滿意足。人世間若真有輪回的話,她會帶著喜悅的心,等著去開創另一個人生。而你呢?一味地悲慘痛苦,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你似的,你的氣餒只會加深她的不安和歉疚感,還有把自己搞得烏煙瘴氣。」
與其說是震怒,不如說是震驚來得多。張浩維白著臉,沉寂了好幾分鐘後,雙目空茫地從她身邊走過。周佳燕看著他游魂似的背影,升起一股悔意;她只想刺激他,萬萬沒想到他的表現會如此沒有生氣。
「喂!」她叫。
張浩維沒有停步,她追上去,拉住他的衣服。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說那些話……不,也不對,我是想激怒你……」周佳燕不知所雲︰「實在是你的態度太惡劣了……」
不料,他一點也不近情理,拂開她的手,渾身冷得像根冰柱。
「能不能請你消失在我的視線內?」
周佳燕感到滿腔的熱血被凝結成冰,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可惡的人了。
「你是一個不可理喻的渾球!」
他眼中閃著冰冷的光芒。「在地上撒野的醉鬼,也高明不到哪里!」
周佳燕張大嘴,不明話意;直到他走得看不見了,她才從朦朧的記憶中翻找出,原來是他,那根會移動的柱子,她傻了眼!他們真的很有緣,難道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相遇?
能不能請你消失在我的視線內——去他的渾球!周佳燕用力地將一顆石子踢了出去,撞到路旁的大石,發出「鏘」的一聲聲響,不听、不听、絕不听!她非但不听從,還要時時出現在他的眼前,叫他想不見也難!她賭氣地想,手插放入口袋時,觸模到一張紙條,她掏出一看,上面寫有一個電話號碼,是林宜蓉寫給她的電話。當時她放進背心的口袋後便忘了,今天出門時她隨手拿了背心穿上,難道真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