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點。」林宜蓉安撫他。「為了早點抱孫子,你就委屈一下嘛!」
「沒有別的法子好想嗎?」真不該在她一聲拜托、一聲請求下,成了她的共謀。
「我想過了許多方法,也參考了許多例子。」她一派認真。「只有苦肉計最能打動人心。兒子就算心再硬、再不願意,也絕不會見死不救的。」
「方法是你想的。」張士堅沒好氣。「扮只剩一口氣的人該是你。」
她自有一番說辭︰「由你來說服孩子,鐵定會露出馬腳。」
「我還是認為——」
「噓!」她不讓他打退堂鼓。「想想你只要閉上眼楮睡覺,就能將兒子的終身大事搞定,這麼好的差事,你還嫌!」
張士堅啼笑皆非,雖然開著冷氣,但全身被包得密不通風的滋味可不好受。
「真不該听你的!」
「你就忍耐點,等媳婦進了門,張家有後嗣,你會感謝我這個催生婆。」
「他們兩人的年紀相差十歲。」張士堅感到不妥。「這樣的組合不太好吧?」
「周小姐的年紀雖輕,舉手投足間已儼然是一位淑女。周家的家教甚嚴,教出來的女兒品德一定良好。」林宜蓉抱持樂觀的態度。「至于歲數的差距不是問題,十歲不是很大的距離。」
「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順遂。」張士堅想得深遠。「若是他們性格合不來,豈不是害了他們兩人?」
「我也不是非要兩個後輩接受不可,先讓他們交往一段日子觀察看看。」重要的是走出第一步。「浩維那個孩子太鑽牛角尖,得打破他對曉曉那分堅硬的固執,讓他能瞧得見周圍的女孩。」
「現在的父母真難為!」張士堅慨嘆︰「連孩子的婚姻都要管啊!」
林宜蓉看了下時間。「孩子要回來了,你快躺到床上去。」
「真要做?」他猶豫。
「當然!」林宜蓉用力地點頭。「不管能不能促成這樁婚事,我們一定要讓孩子從他的殼中走出來。」
好吧!就這麼辦,張士堅躺在床上。
「這是一個機會。」她叮嚀︰「你可不能壞了事。」
「我盡量。」
「你別當真睡著哦?」她將他手腕上松了的繃帶綁緊。「你的鼾聲會破壞效果。」
躺在床上不能睡,還真難!張士堅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知道了。」
有倉皇的腳步聲,張浩維回來了。
林宜蓉忙將薄荷油抹在眼楮上,由于動作太急,慌亂中抹得太多,連鼻涕都給刺激了出來。唉!這世上竟然還有像她這樣的母親,為孩子的婚事說謊、用盡計謀。
「媽,出了什麼事?」
張浩維接到母親緊急的電話,慌張地趕回來,見母親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這從未見過的景象,使他的心一下子提升得老高。
「你爸爸他……」林宜蓉連忙暹擦拭著眼淚,邊指著躺在床上的丈夫。「你爸爸他……」
案親身上包滿繃帶,紅色血跡隱約可見。天啊!發生了什麼事?張浩維撲到父親的床前。
「爸,你怎會弄成這個樣子?」
張士堅緊閉著眼楮,動也不動。
「你爸爸是被人打的。」林宜蓉手帕捂著眼楮說︰「好幾個人打他一個。」
張浩維相當震怒,拳頭握緊。
「哪些人打的?我去找他們?」
「是放高利貸的人。」
「高利貸?」張浩維很驚訝。「爸爸跟他們有什麼關系?為什麼動手打人?」
「你爸爸向他們借錢,還不出來。」林宜蓉拭著不停流出的眼淚。「所以就被打成這個樣子。」
案親跟高利貸的人借錢?張浩維十分意外,他一直不曾過問父親的事業,難道營運上出現危機?
「爸爸公司出了問題?」
林宜蓉點頭,手帕罩在臉上。「公司在一年前即出現周轉不靈的狀況,你爸爸卻死要面子地硬撐。」
「公司周轉不靈?」他不知道有這回事。「所以爸爸向高利貸的人借錢?」
「不錯。」
「高利貸那些人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棍,爸爸怎會與他們打交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林宜蓉吸了下鼻涕。「事情落到身上,沒錢就解決不了問題。」
「向高利貸借款,只會讓問題更嚴重。」張浩維頓足。「挖這道牆補那個洞,是兵家最大忌諱。」
「這件事情你也要負一半責任。你爸爸一直希望你能繼承他的事業,你卻寧願為別人效命,也不願替他分勞。」林宜蓉語帶埋怨︰「他年紀也一大把了,體力這種東西是騙不了人的,怎麼也無法和以前比,因而在處理事情上,難免會有疏忽,才會弄成現今這模樣。」
「爸爸!」張浩維難受地看著父親。
「我勸他好幾回,兒子不管,干脆將公司關了。你也清楚他那個臭硬脾氣,好勝又好強,說什麼也不願見親手創建的事業沒有善終——」
床上的張士堅,忽然激烈地咳嗽。
「你哪里不舒服?」張浩維焦急得握住案親纏著紗布的手。「怎麼不送他去醫院?」
「哦!因為……」林宜蓉停頓了下。「因為……已經沒錢了。」
「這點錢我還付得起。」他邊說著,邊要抱起父親,張士堅咳嗽得更厲害。
「不能動他!」林宜蓉拉住他。「剛才醫生來過,說你爸爸只是皮肉之傷,不礙事!不過萬萬不能移動他,他年紀大了,很容易傷了筋骨。」
「可是他那麼痛!」張浩維想減輕父親的疼痛。
「他是心痛,任誰看了自己一手創建的事業無法繼續經營下去,誰都會受不了。」林宜蓉走到床邊,瞪了瞪眼楮睜開一條細縫的丈夫。「雖然高利貸打的是外傷,但你爸爸現在卻是內傷。」
「借了多少錢?」
「五千萬。」她按住丈夫動了下的身體,數目說太少,兒子要是能籌得出來,就沒戲唱了。「幾個月下來,連本帶利已增為一億。」
「五千萬的利息!」張浩維忿吼︰「那些人太沒天良了,我要告發他們!」
「不能招惹他們!」林宜蓉忙說︰「那些人全是凶惡之徒,惹不得的!」
「總不能因為怕事,便讓爸爸被白打。」張浩維不畏強勢。「不能讓那些宵小之徒逍遙法外。」
「你不要管這檔事。」
「一定要懲罰那些人!」張浩維不願妥協。「爸,告訴我,對方是哪些人?」
張士堅想坐起來,她以背擋住兒子的視線,對丈夫猛眨眼色。
「反正事情已經解決,沒必要將事情鬧大。」
「不能因為怕事,而縱容了那些流氓。」張浩維不肯罷休。
「算啦!」她不讓他追究。「錢已經有人替我們還了,不要節外生枝,招惹那些凶神惡煞。」
「還了?誰替我們還?」張浩維心生警覺。不要趕走一只狼,又引來一只狐。
進入主題了,林宜蓉潤了下喉嚨。
「一切全須仰賴你了。」
「仰賴我?」
「是的,全看你了。」林宜蓉背對著兒子,怕臉部表情泄了底。「就是那天你在家中遇見的周醫師,是他替你爸爸償還債務的。」
「這筆款項將由我負責歸還?」
「是的,但償還的方式不是錢,是人。」
張浩維不懂。「人?」
「事情是這樣的……」林宜蓉小心翼翼地斟酌字句︰「周醫師想為他的女兒找一位好青年。」
「那與我何干?」他立即說。
「關系可大了!」林宜蓉得意洋洋。「論好青年,當然非你莫屬。」
「不要把我扯進去。」張浩維連忙搖頭。「我還不想談感情。」
意料中的反應。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人家周小姐長得美麗端莊,秀外慧中,善良可愛,溫柔賢淑。」林宜蓉將想得到的形容詞全用上了。「這樣的女孩打著燈籠都難找,你沒有理由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