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的心跳得奇快,恍惚的想甩掉腦袋那團迷霧,一低首卻看見自己衣衫的前襟已被撩開來,正一吋一吋地往下移。
「段郎——」她全身又麻、又軟,兩個膝蓋酸得像一灘軟泥。
「嗯?」他摟緊她的蠻腰,將她壓放在草坪上。
「會有人從——這里經過的!」
段驍重重的吻了她一下,才壞壞、賊賊地輕聲低語︰「沒人敢來的——我現在就要你!」話畢,溫潤的唇已經貼向她那一大片雪白又人的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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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一條幽忽忽的影子迅速穿過幾道門,專挑僻靜人少的路線走,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來到一間敝壞而雜草叢生的屋子里。
她把手中的包袱一解開,黃符、木劍、稻草人和許許多多零碎而詭異的東西一並露了出來。
她把一張寫了生辰年月日和姓名的字條用一寸寸釘釘進那稻草人的心髒正中央,繼而拋在破桌上。
她披頭散發,美麗的臉上盡是怨毒。
那個可惡的女人竟敢搶走她心愛的男人,她不會輕饒她的,她要讓那下賤的女人嘗到肌膚破裂的痛苦,是她先對不起她的,別怪她心狠手辣。
只要七天,她的心頭大患就會永遠消失,到時候他將永遠會是她的,哈哈哈……
一陣冷冷的陰風刮來,吹動了一幅幅高懸的朱砂咒布條。稻草人身上的字條也被掀起,「趙霓裳」三字清晰婉然……
催魂鈴響,她明眸中的恨意變成了瘋狂,木劍執起,劍尖直指稻草人的心窩——
※※※
「啊——啊——」
萬籟俱寂,闐靜幽謐紫宸殿驟然傳出一聲接一聲淒厲的狂叫聲。
段驍被突兀至極的嘶吼聲一舉驚醒,血液陡地往腦子沖去。
「雨兒——」
正抽搐瑟縮在床角聲嘶力竭狂吼的不是別人,是方才還好端端睡在他身旁的小雨。
「好痛……我的胸……好痛……」
燈光微暗,段驍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但是由她那斷續嗚咽的聲息里,立刻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他迅速翻下床榻,點亮宮燈。
隨著小雨一陣又一陣更淒厲的叫聲傳來,段驍點燈的動作竟因發顫的指頭和糾結的心失敗了好幾次。
他把灼灼的宮燈移近,小雨那張鐵青和汗水淋灕的臉,令他心痛如絞。
「我去請御醫來,你忍著點。」他的聲音里首次出現顫意。
小雨惡狠狠地咬住下唇,挫著牙的忍痛,短短的時間里,額頭滿是大汗。
「來人哪!御醫!」段驍果著上身,連件內衣都忘了加的赤足跑向寢宮大門。
小雨那蒼白無告的臉仿佛在眼前飄,他在心痛和焦急之余,顧不得什麼九五之尊的身分,跳腳咆哮的把所有人全吵醒了。
一柱香後,從被窩中被挖起來的老御醫才匆匆趕來。
段驍雖然氣急敗壞,卻也忍著不敢發怒,免了御醫的禮,要他直接診治因為一波接一波巨痛,以致于牙齒已咬破嘴唇,深深陷入肉里的小雨。
櫻桃和聞聲而來的段正棣夫婦、木清歡主僕全因為這樣可怖的氣氛噤若寒蟬。
「如何?」看著御醫終于收手站起來,段驍代替滿屋子的人問出這句話來。
「嗯——皇太子妃的病情太過詭異,小人只能說是喜憂參半。」老御醫順了順他花白的胡須,支支吾吾說道。
「什麼叫「喜憂參半」?」事關小雨的身體,段驍再跳腳也只得捺下性子。
「喜事嗎,是皇太子妃有了四個多月的身孕——」他溫吞吞。
「真的!」段驍大喜,但繼而想到她天天這樣帶著胎兒到處跑,不顧自己的健康安危,他又一身冷汗。
段正棣夫婦和眾人听到這個好消息,不禁個個喜上眉梢。
皇太子妃懷了龍子,這是何等的大喜事!
「那另外一半又是什麼?」段驍深情的凝望正闔著眼癱在床上、弱不勝衣的愛妻。
老御醫面色凝重。
「請恕小人學醫不精,小人查不出太子妃身患何病!」
「什麼?」段驍的聲音像雷當頭敲下。
「咚通」一聲,老御醫雙膝跪下,叩頭如搗蒜,「請皇上、皇太子饒命,小老兒能力有限……」
段驍心亂如麻,恐懼和無力感如海潮般一涌而上,他不理睬依舊跪在地上的御醫,逕向段正棣說道︰「父王,請你下聖旨,貼皇榜征求群醫會診。」
「我也正有此意。」段正棣和高皇後對覷一眼,做了這項決定。
「謝父皇!」
段正棣揮了揮手,示意御醫起來。「這里沒你的事,下去吧!」
老御醫由鬼門關里搶回一條老命,跌跌撞撞的出去了。
「我們也走吧,折騰了半天,大家都累了,雨兒好不容易才入睡,把這里留給他們小倆口。」
段正棣輕摟高皇後的香肩,話卻是對一干人說的。
所有人全識相的走了。
像打了場大戰似,段驍乏力的踱到床榻,他痴痴望著含淚入睡的小雨。「雨兒,你一定要好起來!」
小雨沒有回應他半句話,只是一逕夾緊了兩道秀麗的黑眉。
這一夜,段驍就守在小雨的身畔。
然而黑夜過去,晨曦來了,黑夜又來了。
這一天里,段驍數不清有多少大夫、醫師川流不息的來看過小雨,而每個人的表情都是一逕的沉重、無力。
小雨一天一夜沒進食,段驍也一樣,他不動,不進膳,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後,他索性連話也不說了。
同樣時間,小雨又從噩夢中驚醒過來,這一次,她痛得四肢抽搐,汗流浹背,動作粗暴得幾乎連段驍都止不住。
在狂痛、劇痛、大痛後,小雨又筋疲力竭的睡去。
段驍見小雨昏昏沉沉睡去後,他溫柔地拭去她漾滿和水的額,經過兩天的折騰,小雨那原來已經不豐潤的頰變得更蒼白、憔悴。
他縮回首,呆呆的瞪著小雨毫無血色的小臉,他的眼直勾勾的盯著,他滿心滿眼,只有小雨。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第六天……,時間緩慢的過去,段驍變成了木頭人。
一天天過去,揭榜的大夫愈見稀少,再沒人敢去揭那貼在城門外的榜單。
小雨仿佛也被宣判了藥石罔然的死刑。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不再有力氣喊痛呼疼,每當大痛來襲,她僅能以十指將絲被攢得死緊,眼神逐漸渙散,連多看段驍一眼都成了奢侈。
「雨兒,你要好起來……你一定要好起來……」他握緊小雨瘦骨嶙峋的手,沉痛、慘切的說道。
椎心刺骨的痛他再也忍受不住了,他彈跳起來,一拳對著牆壁便揮了過去,一拳又一拳,他絲毫感覺不到拳頭踫上那堅硬牆土如撕裂般的痛楚和飛濺的血漬——
「雨兒,你太殘忍……太殘忍……你怎能舍我而去……」
淚,終于慢慢地涌出他的眼眶,滾落在衣襟上——
「唉!世間盡是痴兒女,常使英雄淚滿襟——」一縷細若游絲,輕幽幽的聲音鑽進了段驍的耳朵。
那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誰?」段驍睜大血紅的眼楮,面色大變。
「她死不了的——」
余音裊裊,一樣事物穿透紗窗而來,落在段驍腳下,然後一道青影如煙也似的掠過窗欞,消失不見了。
段驍撿起腳下那樣事物。
它是一個約莫五吋大的稻草人,胸前胸後用紅紙寫著小雨的生辰八字和一撮頭發,上頭插著六根鐵釘。
段驍瞪著那稻草人,一時怒極攻心,一片紅霧漫上眼楮。
「原來是這麼回事!」
難怪群醫束手無策,難怪她每每劇痛不止,原來如此!
段驍一雙眼冷如黃玉,殺意凜然,他狂吼了一聲,一把扭斷那個稻草人,嘴里發狂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