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臨時,你想太遠,」豫東嘆口氣,溫柔地安慰著︰「我知道你還不能接受外婆逝世的事實,慢慢來,只要想成外婆是支更好的世界,從此沒有病痛、沒有煩惱,總比她老人家終年纏綿病榻強得多,不是嗎?」
「我懂,只是……」
「這需要時間,愛別離苦,因為有愛,更難忍受生離死別,旁人怎麼安慰,其實作用有限,還是得靠你自己想辦法克服。答應大哥,你一定要堅強,早日從悲傷的情緒中走出來,大哥一生一世都會在你身旁支持你,不要再疑神疑鬼、患得患失,懂不懂?」
「我明白,謝謝大哥。」
「好了!夜已深,我明天一早有會要開,還得跑工地,你第一堂有課,我們都需要養足精神,早點睡吧!」
「嗯!大哥晚安。」香瑩柔順地回答。
「香香餐安,希望你有個美夢。」
香瑩心滿意足地放下電話,順手抓起柔軟的心形抱枕,緊緊將它擁在胸前,想起豫東大哥端正溫和的臉龐,嘴角不由得浮起幸福的笑意。大哥答應一生一世在身旁支持她,只要有大哥,三個月前外婆去世的傷痛,就不那麼難以忍受,只要看見大哥堅毅的眼神,世上所有的風雨,都會被陋隔在厚厚的牆壁之外。
香瑩暗自祈禱,求諸佛菩薩、天上神明,賜福給大哥和她自己,她只想一輩子享受豫東大哥最周全的呵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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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也太混了!罷上第一堂音標,老巫婆才上五分鐘,你就開始打瞌睡,這也算尊師重道嗎?小心老巫婆使出絕招拿書本砸破你的頭。」
坐在教室里,香瑩低下頭假裝看書,卻忍不住濃濃睡意,閉上眼楮打瞌睡,鄰座的生死之交——汪昭媚替她擔心,立刻提出警告,因為台上的教授出了名的嚴格,絕對不容許學生模魚打混。
「別吵我,你不知道,我昨天晚上作惡夢,三點鐘就嚇醒了。」香瑩揉著眼楮,有氣無力地回答。
「誰管你幾點起床,老巫婆那雙銳利的眼楮可不會放過你,趁她還轉身,你快打起精神來。」昭媚說著,輕推香瑩一把。
「哎!我真的好呆,你幫我掩護一下,只要十分鐘就夠了!」
「開什麼玩笑?連一分鐘都很危險。」昭媚伸出手,狠狠捏了一下香瑩的腿,「喏!這下夠你清醒了吧?」
香瑩痛得差點叫出聲,幸好動作夠快,趕緊用手按住嘴巴,另一只手揉著大腿,熱辣辣的疼痛,果然把睡意一掃而空。
「你瘋了?用這麼大的力氣捏我!老巫婆派你當特務是不是?我還沒有被子她抓到,倒先遭你的毒手——很痛也!我的腿一定烏青了啦!」
昭媚得意極了,正想發表使壞宣言,忽然發覺教授注意到她的方向,連忙收斂笑意,正襟危坐,裝出專心听講的神情。
香瑩也是一樣,裝得十分好學不倦,但是教授眼光一調,她馬上伸手想報仇,可是昭媚早已小心提防,半路攔截住這一波攻擊行動。
「上課啦!香香公主。」昭媚滿臉小人得志的笑容,居然得了便宜還賣乖,「用功一點。」
「少得意,我一定會找機會報仇。」香瑩牙癢癢的。
「那就中午吧!蘇夷士找你一理發吃飯。」
「昭媚本想說得詳細些,可是教授又把注意力集中過來,她只得閉嘴。」
香瑩無所謂的聳聳肩,不再與昭媚玩鬧,既然如此困意已消,她干脆攤開筆記本,專心听課做筆記,就像平日上課一樣專注認真。
一個上午很快就過去,香瑩和昭媚故意把課全排在早上,兩人都有輕松空閑的午後時光。
她們是畢業班的學生,現在又是最後一學期,再赤不久就要畢業,早就沒有課業上的壓力,香瑩在豫東大哥的建議下,多少還考慮再上研究所,昭媚根本不打算升學,一畢業就要工作,受她影響,香瑩也對就業這件事有點動心,經濟獨立是很大的誘因。
不過,她們學的是企管,只要放段,找工作並不難,所以一點也不著急,尤其香瑩功課極好,英文、日文都有基礎,盡避景氣低迷,她還是氣定神閑,不像其他同學擔憂「畢業即失業」的問題。
「蘇夷士這家伙,完全沒有時間觀念!」昭媚煩躁地在走廊踱步,頻頻看表,一邊嘀咕著︰「真是活得不耐煩了,說好中午十二點見面,居然敢遲到。看我不把他的耳朵扯得像劉備一樣才怪。」
「你沒搞錯吧?劉備可是兩耳齊肩,蘇夷士的耳朵又不是橡皮,哪里能拉那麼長。」香瑩說著,放聲大笑。
「淑女一點好不好?我只不過打個比方,真有這麼可笑嗎?」
「凶我也沒用,我不叫蘇夷士。根本不會怕你。」香瑩還是笑,但已換上較正經的態度,「說真的,阿媚,我覺得你對蘇夷士太凶了,好歹他一直是你個人的專屬運河,隨便你在他身上怎麼航行,從來沒有半句怨言,這種听話的男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你該知足了!」
「哎呀!我幾時在他身上航行過?你當我是船嗎?昭媚很快反駁道,忽然感到不對勁,臉上浮現兩朵紅雲,又羞又急地罵道︰「噢!得得,你真壞,想不到期你也會說這麼曖昧又下流的話來。」
香瑩怔了怔,立刻會意,才剛停止的笑聲又響起,難得她隨口說的一個比喻,能讓昭媚害羞臉紅。在言語上,向來是尖牙利嘴的昭媚佔上風。
「喂!阿媚!」
說人人到,蘇夷士一手抓著籃球,出現在長廊的另一端,大才能遠就開始叫嚷。他個子瘦高,發型有點滑稽,像是倒立的掃把。據億自己說,這發型是他家巷口的理發歐巴桑所謂的帥哥平頭,雖然很離譜,害他每天頂著一支掃把在頭上,可是礙于從小到大就接受歐巴桑」修理「的感情,只好將就忍耐。由此可見,他是個多爽朗、不拘小節的大男孩。」這個蠢東西,一打起籃球就沒完沒了,難怪會遲到十四分鐘。」昭媚嘴里罵著,臉上卻沒露出半點生氣的表情,反而笑眯眯地迎上前去,開開心心地說︰「你總算來了!我還以為你餓過頭,把我們約定踫面的地方忘光光。」
「哪有可能嘛!媚娘娘交代的事,小蘇子我哪一次不是銘記在心,盡力配合?」蘇夷士笑出一口整齊的白牙,笑容燦爛如初升的朝陽。
咦?昭媚幾時學會從善如流的?香瑩心里一陣困惑,她應該劈頭臭罵蘇夷士一頓,怎麼變得如此溫柔體貼?
「哈羅!好久不見。」昭媚朝蘇夷士身後的人說。
答案揭曉!原來蘇夷士身後還有別人。昭媚的客氣有禮全是演給外人看的。香瑩忍不住露出微笑。
「好久不見,運河嫂。」
「要命!別這麼叫我啦!好難听。」昭媚不改快人快語的本色,「你走快點,我幫你介紹一下。」
香瑩忽然感到一股熟悉的陰謀氣氛,不會錯的,昭媚又在玩扮紅娘的把戲,真煩人!打從高一認識、深交互吐心曲之後,她對香瑩暗戀豫東大哥的事嗤之以鼻,認定那是小女孩沉溺扮家家酒,完全不值得認同,所以昭媚從來沒放棄為香瑩牽紅線的計劃,似乎不扭轉整個局面就不罷休。
「大方一點吧!香香。」昭媚露出促狹的笑容,她十分清楚香瑩的反應,但卻一點也不在乎。「這位帥哥叫做齊彥。建築系的高材生。雖然他跟蘇夷士是童年玩伴,好哥們,可是人家非常正經,很少和蘇夷士這種沒大腦的人廝混。我到最近才跟他熟一點,所以到今天才介紹給你認識。齊彥,她就是謝香瑩,聞名不如見面參考消息對?我沒騙你吧?她本人比照片漂亮千百倍。哎!別站那兒發呆,過來握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