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虎,快點帶你主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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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著雨的夜晚,寒氣直逼到人的心里去。
君逸鑽進溫暖潮濕的船艙里,閉上眼楮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他終于從江南全身而退,而且成功漂亮地阻止了慕容曜想聯合北狄吞滅江北的計劃。
可是,心里總還是有什麼牽掛著……放不下心。
「先生……」他呢喃。
他沒有想到先生和慕容曜原來曾有那麼悱惻的過往。慕容曜,那個鐵骨錚錚的男子,完全能看出,他對先生是愛恨交纏,愛,愛得深沉,恨,恨得毀滅。而先生曾說,她的心已經丟了,她原來是愛他的……
江上煙雨迷蒙。
他怔怔地看著艙外,心頭五味雜陳。先生的心里,莫非一直沒有他?
……
船已經抵達江北的岸了……
他想起先生留給他的書函,從懷中取出,就在如豆的燈火下仔仔細細地拆封來看,寥寥數行,看完,他將書函隨風一扔,失聲狂笑。
飄落的單薄紙頁上只有——
君逸,為師想遠離,不必追尋。無聲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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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逸等人的身影剛剛消失在視線里,秦無聲就看到了慕容曜。
慕容曜也一眼看到了秦無聲。
她原來竟又可以這樣子面對他。狹窄的小橋上,只有她獨立的單薄的白色身影,在風雨里飄搖,卻一點也不軟弱,因為她的手中斜執一劍,那是肅殺掙亮的軟銀刺,在入夜的晦暗下閃耀著淡寒的藍光。
他驅馬駛近她。
「你在等著殺死我?」語氣令人寒心。
「如果你還要追下去。」
「你以為你擋得了我?」
「我絕對能擋得了你。」
「就為了你所謂的‘效忠’?」他的聲音冷到沒有溫度了。
「不,我不再效忠誰。」
「那你這又是為了什麼?!」
「為了我要保護的人。」她不能看著君逸死,她的心會痛!是她把他帶進腥風血雨里,她現在後悔得要命。她已經把他當成了相依為命的親人。
「哈哈哈哈!」他仰天長笑,笑聲狂烈蒼涼,「好,很好!秦如月,不,秦無聲,秦先生,我早該想到我們終有這樣一天!秦先生,你拔劍吧,須听著!用你的劍飲了我的血,我可放過你的好徒兒去!拔呀!拔劍!一概的愛恨,你難道不想了斷嗎?」
他這樣的歇斯底里,令她的心痛到如刀剜絞,一時間,竟舉不起劍來兵戈相向。
「拔劍……拔了!」他狂笑之後一縱躍下馬來,一步一步向她逼近,「想知道夏水是怎麼死的嗎?她就是死在我的手里!是我親手——親手把她殺死的!」
轟——
秦無聲一剎之間耳鳴目眩,顫聲道︰「你……說什麼?是你……怎麼會是……她有什麼罪過?!你為什麼要那樣待她?!」
慕容曜笑容一斂,沉聲道︰「她沒有罪過!只因為我把她當做了你!」
秦無聲從指尖到心窩如沐冰雪——原來他早恨不得殺了她!
慕容曜手腕翻動,驟然抽出凜若秋霜的湛盧在手,「認得這柄劍嗎?沒錯,湛盧!我命人修復了它,正是期有今日,用你的血來祭它!」
他緩緩抬手,雪亮的劍身指在她面前,喝道︰「拔劍!秦無聲!」
她一咬牙,抽動身形,旋疾中銀光宛若游龍,手中軟銀刺已經糾纏了湛盧,她于劍風凜冽中冷冷笑道︰「劍既拔,不留情。慕容曜,我不信這刻骨銘心的仇恨,只會要我秦如月的血來祭!」
她竟于無意中,再次說出「秦如月」三個字。
慕容曜驀然涌了一腔酸澀,「秦如月」這三個字于他曾是如何繾綣,那是須得用最溫柔多情的嗓音輕輕呼喚的三個字,如今說出口竟是這般肅殺決絕!
「如月。」劍風一搖,他呢喃。
她亦在心頭輕輕一顫,他喚她,他喚她!
恍惚中似有……
「如月,跟我走好不好?」
「到哪兒去?」
「你說呢?到我家去,做我的妻子,慕容曜的妻子。」
劍花瑯瑯之中,驀然天旋地轉,忽而「噗——」的輕微的一聲,天地都凝住了。
細听那一聲,原來是兩連聲,兩聲緊密疾迅,同時同刻。
只見慕容曜右手挺劍,劍刃插在秦無聲的肩頭。
又見秦無聲右臂僵硬,她的軟銀刺沒入慕容曜前胸。
兩人直直地對視,目光悲傷,卻都泛出一臉古怪的笑容。
他們的身體支架成一個傾斜的四邊,久久凝住。
血從他們的身體里流出來,淌成淋灕的妖冶的形狀,漬透了衣,盛開在腥甜的空氣里。
誰都沒有倒下去,凝固的空氣中有著越來越濁重遲緩的呼吸。
血「滴答滴答」而下。
這是死亡的靜寂——他們都清楚地感受著,但似乎要一起沉沉地睡去。
又過了很久,很久,天地都含糊了——
「你……釋然嗎?」她問。
「你……你呢?」他也問。
「其實……其實——我不恨你……不恨……你殺了我妹妹。」她斷續地說,眉目好沉重啊——酸酸的,澀澀的,冰涼的,漸漸模糊了一切世界的形狀,天地間好緊啊——悶得透不過氣——
她腿腳一軟,向前撲去。
「我……我,又怎麼……恨得起你?」
她漸失的知覺里,似乎听到有人微弱的、淒涼的聲音。
第八章莫問歸處
慕容曜醒來,不知身在何處。
他微微轉動了頭,頭很暈,身上很痛,胸口空洞洞的。
好長的一個夢啊……夢里面,悲情得足以讓辛酸的淚溺死。
他抬起右手,放在前胸……痛,痛得厲害,她的軟銀刺貫穿了他,那一剎他才明白他原來就是希望著她這一劍狠狠地貫穿他,他才得以解月兌。
他不恨她,他一直沒有辦法恨她。
陽光從鏤花的窗格子里照進來,明媚得有點逼人……他懷念他的年少風發,每日里的陽光都是明媚的,每日里的事情都是快樂的,每日里的酒都是甜的,每日里的姑娘都是美的……生活其實每天都是這樣明媚燦爛,只是他們這種人,太多得辜負了上天的慈愛,封閉在內心的晦暗里,嗜于那無邊的爾虞我詐征服絞殺。
愛情就在這瘋魔的世界里不堪一擊。
他忽而劇烈地掙扎起來,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他昏迷了多少個時辰?
「將軍!將軍醒啦……」
侍女發現他的蘇醒,連忙呼喚著其他的人。
「將軍,你可醒了。」
他扯出一個笑容,「我睡了多長時間。」
侍女笑吟吟地說︰「將軍身體真是好,那樣深的一劍,將軍挺了一天一夜就醒過來了。」
一天一夜!她怎麼樣了?
他掙扎著下地,「她……傷了我的那個女子……在哪里!」
侍女吃了一驚,「將軍不要這樣……將軍說的那個女子,我們是不知道的。」
他甩開她的手,跌跌撞撞地沖出門去。
「來人!來人!」
「將軍有何吩咐?」
「我問你,與我交手的那個女子,她怎麼樣了?她現在在哪里?」
「那個女子……哦!她已經死了。」
「你……你說什麼?你說什麼?!」他跌後一步,踉蹌。
「是刺傷將軍的女子嗎?她……的確已經死了。」
「不會的,不會的。」他喃喃。
她怎麼會死?她怎麼會死?她怎麼就這麼順理成章地死在了他的劍下!她不是很命硬的嗎?她是江北最出色的殺手啊……她十幾年生生死死還好好地活著……她怎麼能這樣就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