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見狀並不著急,只是笑得更燦爛,促狹地對著他變形的俏臉說道︰「傻丫頭,別慌,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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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泥巴!爛泥巴!」癩痢頭推了他兩下,試圖叫醒他,連帶地振動了一身的肥肉,很少有和尚能吃成像他那麼圓胖的。
爛泥巴大叫︰「不可能!不可能!」倏地睜開緊閉的雙眼,顯然是從惡夢中驚醒,揮舞著雙手像是想抓破惡夢一般。
「爛泥巴,你醒醒啊!」癩痢頭蹲在一旁,更用力地搖晃爛泥巴瑟縮成一團的身軀,可是越搖他縮得越厲害。
爛泥巴慢慢的集中焦距,首先映人眼簾的是一顆長滿臭瘡的小扁頭,他就是癩痢頭。
「你在說什麼不可能?」癩痢頭又推了爛泥巴一下。
爛泥巴瞧都沒瞧癩痢頭一眼,逕自四下梭巡。
「爛泥巴,你在找啥?」癩痢頭也跟著左顧右盼。
「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穿著白色衣衫、笑容詭異的、女的爛泥巴。?」他抓著癩痢頭逼問。
癩痢頭被問得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哪有什麼穿著白色衣衫、笑容詭異的「女的爛泥巴」?!
「我只看到一個穿著邋里邋遢、滿頭亂發的爛泥巴。」他沒好氣地回答。
「在哪兒?快告訴我她在哪兒?」
「還問在哪兒?除了你,誰有那等功夫能個把月不洗身,等著發臭發爛;又除了你,咱們少林寺誰有那個榮幸蓄了滿頭亂發來養虱子?」癩痢頭邊甩掉爛泥巴的雙手,邊掩鼻站得離他遠些,好似怕爛泥巴身上的惡臭透過那雙手傳染給他。
「對啊,你現在所推崇的這個爛泥巴是「我」沒錯,可是……」他又東張西望。
「可是什麼?」癩痢頭快不耐煩了。
「可是剛才明明有一個「非常乾淨潔白」的「女爛泥巴」她就站在你現在的位置跟我說話。」他不死心地撥開被癩痢頭壓扁的蘆葦,看她有沒有躲在那兒。
癩痢頭認真地聆听爛泥巴所講的每一個字,卻發現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他模了模爛泥巴的額頭。「怪了,人又沒發燒,怎麼講起話來癲三倒四的?」
「不可能,如果那一身潔淨無塵的衣裳穿在我爛泥巴身上,我肯定受不了那麼乾淨的氣味,早就昏倒在地了,怎麼可能還笑得出來?」他還在自言自語。
眼看爛泥巴已經無法自拔了,癩痢頭只好接著他的話尾問道︰「你怎麼知道那個很乾淨的女爛泥巴也叫爛泥巴呢?」
「因為她賊賊地笑著說︰「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呀!。最可怕的是,她那張臉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就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大可怕了。」他用手撫平手臂上豎立的寒毛。
瞧他說得跟真的一樣,癩痢頭不屑地說︰「唉,爛泥巴,你再這樣一天到晚作白日夢,就別怪師父不幫你剃度,畢竟咱們少林寺可不能讓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嘿!癩痢頭,你可別說話傷人,少林寺的伙房由我爛泥巴掌廚,你們大可放心地吃。別說一粒老鼠屎了,就連一小只米蟲我都能明察秋毫地把它揪出來,所以我煮的粥絕對衛生可靠。」爛泥巴說得理直氣壯。
天呀!這個小蠢蛋簡直不可理喻。癩痢頭一逕地搖頭嘆氣,世上最可悲的莫過於連自己是老鼠屎都不自知,還能將它曲解成伙房的衛生問題,這個爛泥巴的確值得同情。
「癩痢頭,你該不會在今天的早粥里吃到老鼠屎了吧?不可能啊,難道天底下有比米蟲更小的老鼠屎嗎?還是它的形狀……」爛泥巴滔滔不絕地追究老鼠屎的問題。
癩痢頭差點氣結。「爛泥巴,夠了!別管老鼠屎了,都怪我不好,比喻不當,求求你快回去燒飯吧!大夥都等著開飯呢!」若讓爛泥巴再繼續胡言亂語下去,他鐵定會從這半山腰跳下去,寧死也不听蠢蛋講蠢話。
在少林寺里待了十幾年,爛泥巴依然沒啥地位,連想剃度都沒人要幫他剃,整日與柴火木炭為伍,莫怪他渾身灰頭土臉,把一張秀氣清麗的臉龐給遮了大半。再依他理解老鼠屎一事的程度來看,只怕連大字都不識幾個。
那癩痢頭可不同了,講起話來自視甚高,在少林寺里像他那樣的小扁頭何止百人,但光是剃度為僧這件事他就強過爛泥巴太多,足以在爛泥巴面前神氣活現了。
「是你先說別讓一粒老鼠……」爛泥巴仍是不解癩痢頭為何突然氣成那樣。
「爛泥巴!」癩痢頭快要抓狂了。
「好好好,不說了,回去燒飯就回去燒飯嘛,凶個什麼勁兒。」他起身,拍了拍沾在衣衫上的白蘆花,瞪著兩顆滴溜溜的大眼楮!
他還是不明白,講老鼠屎有啥值得生氣?真的不小心吃到時,吐出來就好了嘛,難道癩痢頭會笨到將它吞下肚不成?
癩痢頭轉身往山下走,一副懶得理人的姿態。
「喂,癩痢頭,你到底有沒有看到一個白皙乾淨的「我」?」他仍沒忘記先前的疑惑,又問了一次。
若不是看在平時爛泥巴偶爾會「走私」伙房里的東西給他吃,把他喂得白白胖胖的,癩痢頭早就毫不猶豫地將爛泥巴丟下山谷去。這等蠢蛋活在人世只會浪費糧食!算了,反正爛泥巴的食量像只小貓似的,再浪費也浪費不了多少,把自己吃得瘦巴巴的,不像他那麼有口福。
「你別痴人說夢話了,快回伙房去!」那怒吼聲在山腰間不停地迥蕩著。
「癩痢頭,你吃了炸藥是不是?說這不行,問那也不行。哼!以後別到伙房來找我要好吃的,別以為只有你會生氣!」怒火沖天的爛泥巴頭也不回地往山下奔去。
哇!這下可慘了,爛泥巴一旦火大了,往後他的五髒廟可沒人祭拜,那怎麼成?
「嘿!爛泥巴,明天我要下山化緣,你如果騰得出時間就讓你跟來,怎麼樣?」他知道爛泥巴打小就住進少林寺,至今還沒下過山,這點甜頭鐵定可以教他回心轉意。
原本迎風狂奔的爛泥巴聞言,連忙緊急煞車,結果沖力太大,整個人向前僕倒,連滾帶翻地跌下山,直到被一塊巨石擋住才止住跌勢。
他倏地爬起來,不顧身子撞上石塊的疼痛,翻個身往回跑,直奔癩痢頭面前。
「師父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可別騙我哦!」他伸手指著癩痢頭的鼻子說話,難掩興奮的」語氣。
他們兩人差不多時間進少林寺,而癩痢頭早就剃度為僧,也下山好幾次了;反觀爛泥巴卻還窩在伙房里與那些柴米油鹽為伍,甭說是剃度為僧,就連少林寺的大門也沒離開過半步。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太笨了,師父不準,或許是擔心他下山便迷了路吧。
因此,癩痢頭常听爛泥巴說︰「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便是剃度為僧,成為真正的少林寺弟子。如果還能再貪心一點的話,我希望有機會下山化緣,開開眼界。」
他雖不能代師父操刀,為爛泥巴行剃度儀式,但他可以偷偷帶爛泥巴下山化緣,反正多一個人手能多化個幾文錢也是好的,只要不讓師父知道便行。
「那伙房里的好東西……」癩痢頭的痴肥不是沒有原因的。
「沒問題,一言為定。」爛泥巴豎起小指頭打算和癩痢頭勾勾手。
「求求你,別幼稚了,都長這麼大還玩這種小孩子的游戲。走了啦!」真是沒救!最後那句他沒說出口,怕爛泥巴又翻臉不認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