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好丑的姑娘!
眾人那嫌惡的目光如冷箭,從四面八方射向她的心,沅彧瑟縮地轉開臉,卻直直望入畫舫上一雙深邃的眼楮。
沅彧如驚弓之鳥地退了一步,他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宋爾儒。
「小桃,我不舒服,咱們回去。」她聲音微顫的說。
「好。」莫桃也感受到眾人對沅彧的厭惡,毫無異議地跟著離開。
——〉※〈——
往右,往左,往上,往下,再轉一圈,終于能動了。
他的眼楮酸死了!
「宋公子,看傻了?」商絮影揶揄道。
他是嚇傻了。
宋爾儒揮開扇子用力地扇了幾下,以鎮定心神。
「那是哪家的姑娘?」明知自己的容貌駭人,就不該在夜晚出門,很容易嚇死人的。
「好笑!宋公子怎麼連自己的未婚妻都不認得?」
「什麼?她是藍沅彧?」
小時侯他曾見過她一次,嚇得做了好幾晚的噩夢,沒想到長大後她更丑了。
他一向認為每個女子各有姿態,各有不同的美,無論是小家碧玉,或是冷艷高傲。
不過,藍沅彧真是丑得教人心驚膽戰,讓他未曾嫌棄過任何女人的多情眼光,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
可悲的是,她還是他未過門的媳婦。
都該怪死去的老爹,沒事為他攬了這麼個天大的麻煩,他想不出什麼好法子甩開這燙手山芋,只好拖著婚事。
「我不知絮影姑娘也對市井流言有興趣哩。」
「並非每個人的消息,我都會注意。」商絮影酡紅了臉,這樣露骨的暗示她還是第一次。
「讓絮影姑娘關切我可真榮幸。」美人的嬌、美人的柔,讓宋爾儒的心情愉快了起來。
「宋公子,你笑話我。」
「熱鬧瞧完了,咱們喝酒去吧。」宋爾儒一把攬過商絮影縴細的腰,將沅彧拋至腦後。
有酒今朝醉,他何必自尋苦惱,能拖多久是多久吧。
第二章
隨著春天的來到,寒冷的天氣漸漸回暖,枯黃的草木萌發新芽,大地籠罩在春天的氣息里。
莫桃推開門之前,回頭對身後的朋友們說︰「我說過的話你們記住了?」得到無聲的頷首保證後,她才推開兩扇木門。
「沅彧姐姐,小桃有話跟你說。」她沖到桌子前,甜甜地喚道。
專心畫畫的沅彧,壓根沒注意到莫桃進門,此刻讓她的叫喚給驚嚇到,手一偏,筆歪了,只差幾筆即可完成的畫就這麼毀了。
莫桃綻開的笑靨迅即斂起,小臉浮現自責,「沅彧姐姐,對不起。」
伴下筆,沅彧拍拍她的頭,「你不是故意,不怪你。」輕柔和緩的語調,具有鎮定安撫人心的作用。
「可是……」那麼漂亮的一幅畫,因為自己的莽撞而毀了,她不能心安啊。
「別自責,你也不想的不是嗎?」她噙著溫婉的淺笑,轉移話題道︰「你不是有話要說嗎?」
「嗯。」想起那一票朋友,莫桃漾開了笑容,梨窩若隱若現。「上回我同你提過,我有四個朋友想和我一道習字,今日我帶他們來了。」
「那他們呢?」
「在外頭。」她朝外勾勾手指,「進來吧。」
先後跳進兩男兩女四名孩童,他們一字排開站定後禮貌地一鞠躬。「夫子好。」
「啊!妖怪呀——」童飛龍抬首瞅見沅彧的臉,沖口吼道。
「你閉嘴!」莫桃生氣地怒喊才制住了童飛龍震耳的叫聲。
「你們回去,不教你們識字了,回去——」她的眼里浮上一層水氣,不是傷心,而是氣憤難平。
虧她當他們是朋友,以為他們會了解沅彧姐姐的好,然而他們回報她的是什麼?
她更氣的是自己,上一回,她強拗沅彧姐姐帶她去逛燈會,結果讓沅彧姐姐遭受眾人恥笑,這次帶來她認定的朋友,結果還是一樣,她竟然再一次地傷害沅彧姐姐。
她恨死自己了。
「走!走!走——」她氣憤地將他們往外推。
僵了下的沅彧,立即恢復神色,出聲阻止激動的莫桃。
「小桃,別這樣,他們不是有心的。」童心比什麼都來得真實,她不會也不能因為他們表現最真實的一面而責怪他們。
「可是他們說的話太過分了。」莫桃氣得淚水忍不住滑落雙頰。
沅彧拭去她臉上的淚水,輕聲道︰「記不記得你第一次見到沅彧姐姐的時候還嚇哭了?」
莫桃點了點頭,開口想解釋,「那時候……是……是……」隨著趨小的聲音她的頭越垂越低,這麼說來她也做過同樣傷害沅彧姐姐的事。
沅彧抬起她的小臉,要她正視自己,微笑地問︰「那現在還會怕沅彧姐姐嗎?」
「不會了。」
「那就對了,因為沅彧姐姐長得不好看,頭一回見著難免會嚇一跳,但相處久了就不會了,瞧!小桃跟沅彧姐姐感情不是極好?」沅彧開導她。「不生氣了,好不?」
「嗯,不生氣了。」
「對不起,大姐姐,是我管教弟弟不嚴。」開口說話的是一個有著心形小臉、笑起來像沾了蜜的小女孩。
「我已經教訓過那個多舌的笨蛋。」說著,她又賞了童飛龍一記鍋貼。「還不過來道歉。」是她倒了八輩子的霉,才跟他是雙生子。
道歉?不管是有心或無心傷害,從來沒有人向她道過歉,頭一回遇見有人要向她道歉,沅彧有些不知所措。
「不……不用了。」
「要的,是我們不對。」另一名瘦弱的小女孩開口道。他們是孤兒,人情冷暖最清楚,萬不該以貌取人。「飛龍,道歉。」
嗚……又不是他的錯,他只是被嚇到才亂叫。
屈于婬威下,飛龍只好朝沅彧深深一鞠躬。「對不起,我說錯話傷到你,我是無心的。」
「謝謝你!」沅彧哽咽。
就算長得再丑陋,她也需要他人的真心對待。
飛龍模模頭,真奇怪,他不過是道個歉,大姐姐為什麼還跟他道謝?不過,他決定喜歡這位大姐姐了,她一點架子也沒有。
「大姐姐,你還願意教我們識字嗎?」飛鳳怯怯地問。
沅彧點點頭,「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
飛鳳急忙揮揮手,「不不不,我們怎麼會嫌棄?我們可是巴不得呢。」
不收學費的夫子哪兒找,他們又不是笨蛋,何況這位大姐姐雖然長得嚇人,但她待人好像滿好的。
「我叫飛鳳,童飛鳳,和剛才說錯話的笨蛋是雙胞胎。」
飛龍白了她一眼才道︰「我是飛龍。」
「夫子你好,我叫黃書柳,他們都叫我柳柳。」是方才堅持飛龍要道歉的瘦弱女孩。
「無傷。」簡潔有力的兩個字,是從入房就安靜無聲的男孩口中吐出。
「往後你們就和小桃一樣稱呼我沅彧姐姐就好,別叫什麼夫子。」
沅彧溫柔地笑了,對于人性早巳失去的信心,一點一滴地拾回。
「好。」四人很有默契地應諾。
飛鳳眼楮發亮地望著她,「沅彧姐姐,你的聲音好好听喔,听得我好像醉了一樣。」澄澈的眸子里滿是贊嘆沒有虛偽。
沅彧不甚自在地道︰「謝謝。」
「你喝過酒嗎?還醉了,嗤!」
「那只是形容詞,你、懂、不、懂?」飛鳳用力戳著弟弟的肩。
「你們……」
莫桃拉住想調解的沅彧,「別管他們倆,他們一會兒不吵才奇怪。」
打掉戳得他很痛的禍手,飛龍挺起胸膛大聲地說︰「我懂,我當然懂,形容詞嘛!我懂,我懂。」其實他一點也不懂。
飛鳳雙手環胸斜睨他,不是很瞧得起地問︰「真的懂?」分明不懂還裝懂。
「飛龍、飛鳳,別吵了,我們是來上課的。」柳柳出聲打斷兩人沒完的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