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了,下車。」她提醒他。
「月凌,你听哥哥說……」但芷柔見他不下車,所以挪動身體便替他開了門,並推他下車,宮夜晨因此踉蹌得差點站不住腳,相片也掉在車座椅上。
「我不听,我不听!」芷柔拉回車門,因為用力過度,砰的好大一聲。
「月凌,你听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他把雙手按在車窗框上,想阻止她走,但芷柔卻踩足了馬力急駛出去。
「月凌,你不能否認你心里的熟悉感,你必須承認自己是宮月凌。」
爆夜晨朝著芷柔離去的方向喊,但回應他的,卻是漸行遠去的引擎聲。
芷柔緩緩的踩著樓梯,沒有點燈的房子是一片漆黑,只有月兒淡淡的金光輕輕地落在庭院里。
「啊!」全怪那個宮夜晨,說什麼她是他妹妹,害她一路上滿腦子都在想他說的話,現在還撞到了樓梯。
芷柔在樓梯間坐了下來,輕撫著膝蓋。
痛死了!明天一定淤青。
「摔疼了沒有?」
一個沉穩迷人的嗓音自芷柔背後傳來,接著是一具龐大的身影在她身邊坐下。
「你還沒睡啊!」她沒有回答他,就見他移開她的手,自己揉了起來。
「我在等你。」黑暗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那雙在夜里發亮的豹眼,又漾滿了無限的柔情,這令芷柔再次遺失了走向出口的方向。
「不是告訴你別等我。」芷柔輕輕地拿開他的手,站起來往上走,故意忽略那本來準備封閉卻又被他撞開的情愫。
「我不放心。」邵莫言跟著上去,無意間看見掉落在地上的照片,就順手撿了起來。
「不放心什麼?怕有人對我不利?」她輕描淡寫的說道。
芷柔指的是射傷他的那些人,而他卻以為她是在說宮夜晨。
邵莫言被她問得不知如何回答。
他當然怕!怕她生氣,怕她不跟自己說話,怕她愛上那個宮夜晨,怕她被人騙,也怕有人不利于她。
听不到他的回答,芷柔傷心極了。
難道你就不會說︰你怕我遇到危險,怕我因此而離開了你。
「如果你怕我因為你而遭遇不測,那麼,我安全回來了。放心了嗎?可以去睡了嗎?」
邵莫言還是立在原地,沒有回房的意思。
因我而遭遇不測?邵莫言思考著這句話的時候,芷柔更覺灰心了。
你就只能杵在那兒,一句話也不說嗎?
「你不去睡,我要去睡了;你簡直……無聊透頂了。」
如一記當頭棒喝,邵莫言明白了;她是說……而他以為她講宮夜晨。
眼見芷柔已經在房門口了,邵莫言急步上樓,及時擋住她欲關上的門。
「有事嗎?」芷柔知道自己若硬要關上門,也一定敵不過他的力氣,只好擋著門口,留一個空間讓他說話。
「對不起。」他知道她正在生氣,而且是生他的氣。
「為了什麼?」她相信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何道歉。
「我……」太多了,他根本不知從何講起。
看吧,他總是這樣,向她道歉卻沒有理由,似愧對她許多的樣子。她不喜歡這樣。
芷柔靜靜的等著邵莫言開口。
「我為一切向你道歉。」他後悔為什麼以前不常說話,造成今日像敷衍人一樣,只能草草交代過去,不知如何細說一切。
唉!算了。
「行了,我原諒你了。」芷柔明白他的不善言語。
每次她總必須花費許多的時間,去抑止自己澎湃的情海繼續翻騰,而他卻只需一句話便讓她平靜的心湖產生漣漪。
「我不要你原諒我。」他背負的罪太多了,他沒有理由要她原諒自己。
「好,那還給我吧!晚安!」芷柔用力的甩上門並上了鎖。她從沒有那麼、那麼的生氣過。
「對不起……」或許他對她,永遠只有這三個字。
叩!叩!叩!
三聲敲門聲,打斷了邵莫言冥想出神的思緒。
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三點!
邵莫言微皺著眉,起身離開床鋪走向門口,並打開它。一張倦容出現在他眼前。
「怎麼還不睡?」
「我可以進去嗎?」芷柔怯聲地問著。
她在怕什麼?邵莫言盯著芷柔臉上的懼意。他不回答她,卻伸手拉她進房間,隨後關上門。
芷柔靠著床沿坐在地毯上。
「外面下雨。」她解釋著到他房里來的原因。
「怕雨天?」听著外面斜雨打在落地窗上的鏗鏘聲,他才知道下了雨。原來他想事情想得失了神。連下了雨也渾然不覺。
「以前不怕。」芷柔瑟縮在床角。好冷!
最近她發現,自己愈來愈不喜歡孤獨,她開始習慣有他的陪伴。以前,她不怕雨天的;但剛才,她卻被夜雨的滴答聲驚醒。醒來後,心底竄起莫名的孤單恐懼,讓她就這麼在床上輾轉難眠,最後,她竟憑著一股沖動,來敲他的房門。
發現了她的寒意,邵莫言拉下被子蓋在她身上。
「為什麼現在會怕?」他也坐下,背靠著床。
「我已經開始不喜歡孤單一個人了,正確說,應該是我已經不習慣沒有人陪著我。」芷柔將半邊臉抵著床沿,柔亮直順的長發,肆意地披散在她雪白的頸項,因倦意而合上的雙眼,更顯出她黑而細密的修長睫毛,白皙無瑕的月兌俗嬌顏下,盡是一副慵懶的姿態。
這瞬間幻化嫵媚動人的模樣,令邵莫言驚艷地呆愕了片刻。
他不自覺地撩去芷柔散落下顎的幾根秀發,將臉漸漸移近那張嬌顏。
芷柔感到一股溫熱的氣息,輕輕地撫過她的唇瓣;她錯愕地睜間雙眼,就見一雙漾滿深情溫柔的深邃黑眸,與一張冷傲俊毅的臉龐,和自己不過咫尺相隔。
就這麼頃刻間,那抹深情溫柔消失無蹤,換上的是一雙冷峻無情的眼神,與平靜無波的面孔。變化得是那麼地迅速,快得讓芷柔來不及反應,只能一臉的莫名。
邵莫言眷戀地就近汲取芷柔身上的幽香,剛才那瞬間掠過的芳香甜蜜,讓他想再次嘗試……
你別忘了,你是一個身負罪惡與血債的人!邵莫言的心頭竄出一個小小的聲音,像在提醒他一樣。
他強迫自己壓抑想吻她的沖動,挪開臉轉向另一邊。他自口袋里拿出煙盒,並抽出一根煙叼在唇上,打算點著它,以平靜自己復雜的思緒;卻見一只柔荑移到他嘴邊,拿掉他嘴上的煙。邵莫言轉頭望進一雙清澈的眼。
「吸煙對你沒有好處,我不喜歡你吸煙。」芷柔輕聲地說。
他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我只是保護你而已。」
芷柔沈下了臉,她懂他的意思;他是在告訴自己,他的職責是保護她,但她沒有權利約束他。
「我回房了。」芷柔撥開蓋在自己身上的厚被子,起身準備向外走。
邵莫言不假思索便拉住芷柔的手腕。
「雨停了嗎?」他故意這麼問。
他知道雨還沒停,反而有愈下愈大的趨勢。
颼颼的強風吹逼著大雨打在落地窗上,震得落地窗撞出聲響;沒有隔音功能的落地窗外,不停地因勁風摩擦著建築物,而發出「咻!咻!」的刺耳聲,若將它靈異化,听起來便像是淒厲恐怖的鬼哭神號。
芷柔扳開他握著自己的手,並把自他嘴上拿來的煙交回他手上。
「我必須重新開始習慣孤獨。」拋下這句話,芷柔眼帶受傷的神色,打開房門緩步地踏出房間。
盯著慢慢合上的房門,直到它完全關上,邵莫言把視線調回手上的煙。
芷柔不喜歡自己吸煙。想著她剛說過的話,邵莫言落寞地看著手上的煙盒,眼神似空洞,卻又非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