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寧姑娘——」香兒驚呆了,不敢相信有人對于這樣大的傷口稱做「小傷」,並還不急于包扎,只一徑地擦拭那玉雕。「你不包扎不行的!」她急道,跺了一下腳就轉身出去準備尋傷藥。
才出了書齋院落外的月門,香兒就遇上祈燁。
「貝、貝勒……不……額駙吉祥!」香兒福了福身;因為著慌,一時間喊得亂七八糟。
祈燁見香兒眼神不定、腳步慌亂,于是微皺了眉冷道︰「什麼事這麼慌?」讓主子一問,香兒立刻跪地。「奴、奴婢該死,讓曦寧姑娘受了傷,正要去拿傷藥……」她心知祈燁貝勒十分重視曦寧姑娘,于是低著頭下敢抬,不曉得主子若見了曦寧姑娘的傷會怎樣怪罪自己。
受傷?「你去吧!」祈燁沒多說什麼,只是繞過香兒邁步向書齋走去。
一進門,就見曦寧背對門而坐,正低著頭不知忙些什麼,長長的青絲披散在身後映著光線閃出柔滑的光澤。祈燁眯了眼無聲地看著曦寧的背影好一會兒,不知為何,一種奇異的熟悉感在心頭升起——這情景好似在哪兒見過。
他放開腳步向她靠近,略微發出些腳步聲。
曦寧听見身後走近的聲響,以為是香兒,于是輕道︰「這傷不礙事,你別緊張了——」話還未落,一只比她大得多的手已有些強制、有些溫柔地握住她的手腕。
「不礙事?流了這麼多血還不礙事!」他沒想到這傷竟是這樣重,剛才見香兒著慌的模樣,還以為是下人們慣有的大驚小敝性子,現在瞧見曦寧白衣上的一片血漬,才在心中一凜——看見那傷忽地讓他覺得十分地痛,痛在一個他不曾痛過的地方!
祈燁奪過曦寧的手察看傷勢,也沒注意滾在她裙裾上的東西。
曦寧怎麼也想不到竟是祈燁,這讓她一驚,倏地抽回手。「我沒事。」她咬著唇輕道。
已有一陣子沒見到祈燁了,從他「娶親」過後,他就一直未出現在這書齋中。見不到他時她會想他,恍恍惚惚地想著,但究竟想些什麼她也無法很清楚明白地理全。可現在他出現了,莫名的,他的關切的容顏竟讓她有些抗拒;這心情是突然產生的,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雖然曦寧這一聲「我沒事」說得輕淡柔和,但卻掩不住一種明顯的排拒,這使祈燁有些光火。
「你怎麼搞的?」他又一把捉住曦寧的手,這回卻是帶著些怒意。「我替你止血。」見她裙上已染滿大片血色,可那傷口卻還不止血;不僅她的態度惱他,這該死的傷口卻還比她的態度更惱他!
「不必。」曦寧望見祈燁帶怒意的面孔,忽地想起香兒的話︰「那些爺兒們都是一個樣,可我相信貝勒爺一定不敢對若蘭格格這麼粗暴!」
他的粗暴、怒意,都是針對她這個「伴」的,她才不要這樣的祈燁來關心自己!再次的,她又用力地要抽回手。可這回不再順利了,祈燁帶怒意的手比她更執著也更有力,他加重力道握緊了她縴細的手腕,力量強得甚至弄疼了她。
祈燁眯起眼冷怒地看著曦寧似柔似堅的美麗容顏。
一直,她都是柔順的,甚至在他粗暴地傷害、掠奪了她後,她還是帶著靜柔的眼神伴在他身旁;她說愛他,而她淡柔的眼神的確也是這樣傳達的。是什麼使她改變了?
「放開我。」曦寧心知爭力氣是爭不過他的,于是撇開眼望向別處;她的語調還是柔軟,可在無形中卻帶了幾分剛強。
曦寧其實也為自己此刻的心思而震撼。她在見著祈燁的瞬間心口就起了無名的變化,而他染著怒意的眼神更加強了這層變化;雖然她不明白這是什麼樣的心情,可著實令她難過。
為什麼……她竟覺得不想見到他!?
祈燁望著她微低首的容顏,靈透的眸子掩在縴長的眼睫下,而眼睫因著眼瞳的移動而微顫著;她,美麗依舊,甚至是如此的不從也帶著奇異的柔順,美得十分驚人。可她這似柔的排拒卻比明白的反抗更惱人,而這樣的美也令人惱怒。
祈燁沒松手,反再加了力道,只見她的臉色蒼白了卻還咬唇硬倔著不語;或許就是這份突來而沒預警的倔強性子惱了他,沒想到隱在這份柔美下竟有一顆頑強的心——更重要的是他還不曉得這頑強所為何來?
或許無形中他的力道更強了,曦寧的臉色比之先前又再蒼白許多,在額角也微滲出些汗來,原本粉女敕的柔唇也染上了一層死白,她的頭本是低垂著,此時也緩緩抬起,漂亮的水燦晶眸對上了他的冷鷙,可卻讓人瞧不出這淡淡的對視含了什麼用意。
沒有乞求,沒有反抗,更沒有先前那一層柔順的頑強,只是淡淡地、輕輕地注視著他,然後,她的眼睫垂下了,慢慢地、緩緩地,在祈燁發現時她已失去了意識,整個身子全軟癱下來。
祈燁本還恍惚于曦寧那淡淡的一瞥,所以當她輕盈的身子軟下時使他驀地一驚,立刻以手臂接住她柔軟的身子,將她納入懷中。此時他才發現自己沒輕重地將她的手腕都握得瘀紫起來,小小的手也變得冰涼。
懊死!他暗咒自己一聲,立刻松了手;但才一松手,曦寧的手又涌出大量鮮血。先前施力過猛暫止了血流,現在一放松,那血瞬地沖流出來,失溫的手也回復了溫度,可那血流的模樣真是驚人;為何這麼一個傷口會有這樣多的血?仿佛不會停止般。
「曦寧姑娘!」
一聲驚喊劃破了書齋內凝重的氣氛。
香兒帶著藥籃子回來,就見曦寧倒在祈燁懷中,而那受了傷、讓額駙執起的手正滴淌著血;她嚇壞了,也不顧該有的禮節,在大喊一聲後就沖上前來。
「怎麼越來越嚴重了?」香兒蹲跪在曦寧身旁,翻開藥籃子就想替曦寧上藥。
祈燁揮開了香兒伸過來的手。
「我先替她止血。」他握住了曦寧的手腕,將內力運至她的腕處,一種奇異的熱能瞬地流進,指尖的血流立刻止了。
在一旁的香兒瞧得都有些傻了。怎麼原還如注的血流忽地就這麼止了?也沒瞧額駙做什麼動作呀!
血止後,祈燁打橫一把抱起曦寧就準備向里間的小寢房走去,忽然一聲清脆的響聲止了他的動作,不知什麼東西從她的裙裙里滾落出來,他還沒來得及細看,香兒已快一步將東西撿起。
「唉,就為這只猴子曦寧姑娘才傷了手的!」香兒有些不高興地抓著掉落的玉猴,語氣仿佛是在埋怨這只無生命的猴兒。
猴子?祈燁的眼光銳利地停留在香兒手上,待看清後,又將視線調至先前曦寧靠著的小八仙桌上,赫然發現桌上有一把小小的、染著血的刻刀。
「你把那只玉猴還有藥籃拿進去擺在床邊。」他抱著曦寧邊交代邊向小寢房走,進房後就立刻將她輕放在床上。「你下去吧。」他眼光沒離曦寧蒼白的粉臉,沉聲道。「還有,將外面桌上那把刀子給我丟了。」像想起什麼,他對正退出的香兒又再冷冷地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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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很奇妙的東西,它雖無形卻擁有巨大的力量,可以讓你徹底改變,變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當遇上它,它會讓你嘗盡千百種難言的滋味兒。」
恍惚間,曦寧仿佛再度听見娘的聲音,但是她覺得頭好沉……
她眨動了一下眼睫,想將沉重的眼皮睜開,睜不開眼讓她有種迷迷糊糊的感覺,似醒似夢地很不真實,也弄不清此刻身上的無力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