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對妻子說,‘我的手槍。’
「‘怎麼回事?’她嚇壞了。
「‘一切都完了。只剩下挽救名譽了。我要到街壘上去死。’
「‘啊!卡西米爾,’她哭著投進我的懷抱,‘我看錯了你。你饒恕我嗎?’
「‘我會饒恕的,奧萊麗,’我懷著激動的尊嚴說,‘我自己也有很多錯兒。’
「我擺月兌了這個令人難受的場面。六點了。在巴克街,我叫住了一輛流動兜客的馬車。
「‘二十法郎的小費,’我對車夫說,‘如果你六點三十七分趕到里昂站的話,我要上馬賽的火車。’」
基托米爾的哥薩克公選首領說不下去了。他趴在坐墊上,睡得死死地。
我踉踉蹌蹌地走近大門。
淡黃的太陽,從一片湛藍的山後升起來了。
ヾ當指梯也爾。
第十四章
等待的時刻
聖—亞威總是喜歡在晚上給我詳細地講述他那不可思議的故事。他把它分成精確的、按時間先後排列的小段,絕不提前講述我已率先知道其悲慘結局的那幕慘劇的任何一段。無疑,這不是為了效果,我感覺到他遠遠沒有這樣的打算。這完全是因為講述這樣的回憶使他沉浸在不尋常的激動之中。
這一天晚上,駱駝隊剛剛到達,給我們帶來了來自法國的信件。夏特蘭拿給我們的信躺在桌子上,還沒有打開。回光燈,那廣闊漆黑的沙漠中的一團蒼白的光環,使我們認得出信封上的地址。噢!聖—亞威勝利地微笑了,伸手將所有這些信推開。我急切地對他說︰
「繼續講吧。」
他爽快地答應了。
從基托米爾的哥薩克公選首領跟我講他如何逃亡到我重新出現在昂蒂內阿面前,這中間我的焦急心情你是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的。更為奇怪的是,在這焦急之中,絲毫也沒有我在某種程度上已被判死刑這種想法。相反,這焦急是由于我急于看見事情的到來,即昂蒂內阿的召見,那將是我的死亡的信號。但是,召見遲遲不來。我的病態的憤怒就產生于這種延宕。
在這段時間內,我有過清醒的時候嗎?我不相信。我不記得我曾經想過︰「怎麼,你不害臊嗎?作為一種無可名狀的局面的俘虜,你非但沒有做什麼以求擺月兌,而且還慶幸你的屈服,渴望你的毀滅。」我喜歡待在那兒,盼望著奇遇的下文,這種願望,我甚至沒有利用某種借口來加以美化,而我不想撇下莫朗日獨自逃走的意圖是可以為我提供這種借口的。如果說我因再也見不到此人而感到沉重的不安,那並不是我想知道他安然無恙,而是有別的原因。
何況,我知道他安然無恙。當然,昂蒂內阿的專使僕人白衣圖阿雷格人的感情很少外露。女人們也幾乎並不更喜歡說話。的確,我通過西蒂阿和阿吉達知道,我的同伴很喜歡石榴,受不了香蕉古斯古斯ヾ。但是,一旦涉及到其它方面的情況,她們就害怕了,逃進長長的通道中去。跟塔尼—杰爾佳,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這個小家伙好象對在我面前提到任何有關昂蒂內阿的事情都懷有某種厭惡之情。然而,我知道,她象狗忠于女主人一樣地忠誠。但是,如果我提到她的名字,相應地提到莫朗日的名字,她就保持一種固執的沉默。
ヾ古斯古斯是北非的一種用麥粉團加佐料做的菜。
至于白衣人,我不怎麼喜歡詢問這些不樣的幽靈。再說,那三個人都不大合適。基托米爾的哥薩克公選首領越來越沉湎于燒酒,他僅有的一點點理智,似乎也在他向我講述他的青年時代的那個晚上喪失殆盡了。我不時地在通道里遇見他,那些通道對他來說突然變得狹窄了,他以一種粘乎乎的聲音,用《奧爾當斯王後》的曲調哼著一段歌詞︰
現在作我的女兒
伊薩貝爾的丈夫吧,
因為她最美麗,
而你最勇敢。
斯帕爾代克牧師,這個守財奴,我真想結結實實地給他一耳光。至于那個可惡的、戴一級教育勛章的小蚌子,那個在紅石廳里冷靜地寫標簽的家伙,見了他,如何能不想沖著他喊。「喂!喂!教授先生,一個很有意思的尾音月兌落現象︰Ατλαντιυεα—月兌落了alpha,tau和lambda!我向您指出一個同樣有趣的情況︰Κλημενεα。這是克萊芒蒂娜(Clementine)—月兌落了kappa,lambda,eta和mu。如果莫朗日在我們中間,他會對您就此講出許多有趣的、博學的東西。可惜!莫朗日不願再到我們中間來了。咱們再也見不到莫朗日了。」
我想知道底細的狂熱願望在那個修指甲的黑人老太婆羅其達那里受到了不那麼有保留的對待,我從未象在那些焦急不安的日子里那樣頻繁地修指甲。現在,六年之後,她大概已經死了。我常常想起她,她很貪杯。可憐的女人對我帶給她的酒毫無抵抗力,我也出于禮貌陪著她喝。
與其他奴隸不同,他們是經拉特的商人介紹從南方前往土耳其的,而她出生在君士坦丁堡,被成為拉馬德斯的卡依馬卡姆ヾ的主人帶來非洲……但我不會節外生枝,再用這位指甲修剪師的不幸來使這段本來已經夠曲折的故事更加復雜。
「昂蒂內阿,」她對我說,「是艾爾—哈吉—阿赫麥德—本—蓋馬馬的女兒,他是霍加爾的阿莫諾卡爾,凱爾—萊拉的高貴的大部落的酋長。她生于伊斯蘭教歷1241年。她從來也不想嫁給什麼人。她的意志得到尊重,因為在這個霍加爾,女人的意志是至高無上二的,她今天統治著霍加爾。她是西迪—艾爾—塞努西的堂妹,她只要說一句話,就可以使羅米人的血流成河。從杰里德到圖瓦特,從乍得到塞內加爾。如果她願意,她本來可以在羅米人的國家里生活,美麗而受人尊敬。但是她更喜歡讓他們到她這兒來。」
「你了解塞格海爾—本—謝伊赫嗎?」我問,「他忠于她嗎?」
「誰也不大了解塞格海爾—本—謝伊赫,因為他經常出門在外。他的確是全心全意地忠于昂蒂內阿。塞格海爾—本—謝伊赫是塞努西派,昂蒂內阿是塞努西教團的首領的堂妹。還有,她對他有救命之恩。
ヾ土耳其的省長稱呼。
「他是殺害偉大的凱比爾ヾ弗拉泰爾斯的一伙人中的一個。阿杰爾的圖阿雷格人的阿莫諾卡爾伊克赫努克赫害怕法國人進行報復,想把塞格海爾—本—謝伊赫交給他們。當全撒哈拉拋棄他的時候,他在昂蒂內阿的身邊找到了棲身的地方。塞格海爾—本—謝伊赫永遠不會忘恩,因為他是勇敢的,履行先知的律法。為了感謝她,他給那時二十歲、還是處女的昂蒂內阿帶來了突尼斯第一佔領軍的三名法國軍官。就是在紅石廳里佔著1、2、3號的那三個人。」
「塞格海爾—本—謝伊赫總是能很好地完成任務嗎?」
「塞格海爾—本—謝伊赫久經鍛煉,他了解撒哈拉就象我了解山頂上我那間屋子一樣。開始的時候,他也可能弄錯。因此,他才在最初的幾次中把老勒麥日和難看的斯帕爾代克弄了來。」
「昂蒂內阿看見他們說什麼了?」
「昂蒂內阿?她笑得好厲害,最後饒了他們。塞格海爾—本—謝伊赫看到她這樣笑,感到受了侮辱。從此,他再也沒有弄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