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被年年纏得煩時,她也不免抱怨,但總也一再告誡自己下次一定要拒絕姐姐的要求,還給自己一個清靜的空間。但每次宋水彤又把年年帶來時,他童稚的單調伴著左一句阿姨、右一句阿姨,那可愛的模樣、甜甜膩膩的語氣,每每喊得她心花怒放、分不清東西南北,讓她的誓言總貫徹不了。
還好,她居住的地點正好在一所國中附近。若剛好踫上周末假日,她會就近帶著年年到學校去玩,散發他永遠也用學完的精力,自己則可以順便散散步、喘口氣。久而久之,不論年年有沒有來,到學校散步幾乎已成了她一個固定的習慣。
這個周末,恰好是姐姐與姐夫結婚三周年紀念,原本說好要一同對台東旅游,但多年來習慣性的偏頭痛隨著最近天氣的急遽變化又找上了她,令她游興大減。
為免掃興,她自願與年年這個小電燈泡留在家中,鼓勵姐姐與姐夫兩人單獨前去重溫舊日時光。
由于連續幾波寒流來襲,氣溫低得讓人失去了活動力,宋水藍原想省略下午到學校散步的行程,但,已養成的習慣讓她老覺得待在家好似渾身不對勁,好像有一件事未做的感覺;加上年年不斷纏著她要到學校去玩,看著他期待的眼神,她實在不忍拒絕,當下,她還是決定出門。
為年年戴上手套,圍上圍巾後,一大一小便出了門。天氣雖然寒冷,但手中抓著玩具的年年還是在一路上興奮得又叫又跳。
學校中,不畏寒冷、運動散步的人還是相當多。遠遠地,年年一看見跳遠沙坑,便掙開她的手,興奮地奔了過去。
宋水藍微微一笑後,習慣地走到跳遠沙坑旁的大樹下就著石頭坐下來,眯起眼,順著微風眺望遠方,讓腦子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年年最喜歡玩沙子,在他所有的玩具中,他最偏愛這一輛推土機。看著他熟練地操縱著怪手把沙子挖起又倒掉,臉上那股自得其樂的投入與童真的笑容,令人久久無法將眼神從他身上調開。
***
跳遠場地旁,越過跑道,便是六個籃球場一字排開。
平日,打球看球的人潮總把六個籃球場擠得滿滿的,今日可能是天氣寒冷的緣故,打球看球之人不復平日熙攘。
球場上,原本專心一意與隊友打球的夏馳風,在看到不遠處的身影後,熟練的灌籃動作竟無法一氣呵成,中途被蓋了個大火鍋,令他有些懊惱。
夏馳風是球場上的常客,打籃球是他平日工作之余最喜愛的消遣。自從退伍出國深造回來後成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他便鮮少有運動的機會,就著居住敖近的便利,每到周末假日下午,他便盡可能抽空到球場打打球、做做運動,以維持良好的體能。
原本他打球除了興趣之外,便是為了運動健身。但自從三個月前在操場不小心看到宋水藍之後,運動健身就成了次要目的,每到周末,她的身影便成了他隱隱的期待。
會注意到她,他猜想是基于四個理由︰其一,她有一頭又黑又亮的長發;其二,是她的身高;其三,是她渾身散發出來的那股淡漠的氣質;其四,是她身邊老跟著的個小男孩。
大概是天性使然,他夏馳風活到目前為止,最無法抗拒長頭發的女人。不諱言,第一眼會請注意她,便是她擁有一頭他地無法抗拒,像飛瀑一般的長發,他的前數任女友,雖環肥燕瘦各領風騷,但唯一的共同點均是長發飄逸。
再來就是她的身高。由于自己天生高人一等的身材使他格外注意到女孩子的身高,東方女孩很少能像她那麼高佻,他目測她大概有一百六十八公分。更難得的是,她雖高,骨架卻十分縴細,高佻的身材配上完美的三七比例,更令她散發出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而她渾身所散發出來的那股淡漠的氣質最是令他無法抗拒。他很好奇她漠然外表下包裹的是一顆什麼在樣的心外表的漠然是為偽裝心中的熱情所設的假面具,抑或是她本來的面目?她激發出他前所未有的探索沖動。
但……唉!要命的沖動每每在見到她身邊的小男孩時化為烏有,他實在納悶極了,她與小男孩之間的關系,以她的年紀來看,絕對有可能已有那麼大的小孩,萬一……沖動之後的結果是踢到一塊大鐵板,人家早已是某某人的太太或夫人,那……他肯定會被方之月那家伙笑死,他出不起這種糗,也丟不起這種臉。
雖然,他一再逼自己盡量不往壞的那方面想,但,心中卻老有種芒刺在背之感,令他相當不舒服。
球場上的夏馳風因她的出現而打球打得有些荒腔走板,隊友傳過來的球讓他不小心撥出了場外,他下意識地追著球跑,沒想球行進的方向恰好正對著跳遠的沙坑滾去。
正眺望遠處的宋水藍並未注意到球已滾到腳邊,年年一聲稚女敕的叫喚把她拉回了現實。
「阿姨,球球,球球。」年年一手指著自遠處滾過來的球,一邊對著球跑過去。
「年年,小心!」為避免他跌倒,宋水藍立即起身迎向他搖搖欲墜的身子。年年在拾起球的同時,夏馳風恰好跑到她面前。
他在她面前站定,神情明顯地有些緊張,不過,他還是故作鎮靜、大方地和她打了聲招呼。
「嗨!」
宋水藍聞聲抬起頭,眼前高大的身影正好遮住太陽光線,令她有些看不真切。
「你的?」她直起身,挑了挑眉問道。
夏馳風笑著點點頭,露出一排整齊好看的白牙,炯炯有神的一雙眼直盯著宋水藍瞧。近看之下,她似乎更美了!
他燦爛的笑容令宋水藍一愕,但她立即恢復了平日的冷漠,低下頭對著年年道︰「年年,把球球還給叔叔,那是叔叔的球球。」不知怎麼搞的,眼前高大的身影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年年听話地把球還給夏馳風後,又跑回沙坑中繼續玩起沙子。
夏馳風伸手接過球,同宋水藍說了聲「謝謝」後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他的腳像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眼楮依舊眨也不眨地直盯著她。
她被瞧得有些不自在,只好開口問道︰「請問還有事嗎?」
「咳、咳。」他清了清喉嚨,考慮是否該把握住這個老天制造的機會。「對不起,如果你不介意……」
她詫異地揚了揚眉,等待他接來的話。
「我……和我的朋友打賭,我們很好奇你跟那位小朋友的關系。」他指了指正在玩沙子的年年道。突如其來的機智,讓他終于把盤結在心中許久的疑問問了出來。
聞言,宋水藍有三秒鐘的怔忡,但很快地,她微微張動了嘴角後恢復了自然。望著這個有著陽光般燦爛笑容的大男孩,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在等待答案的當兒,夏馳風內心的緊張真是無以言喻,好似在等待一場攸關生死的判決般,難熬透頂。
宋水藍帶著一抹惡作劇的笑容,「你賭哪一邊?」
「我賭你們絕對不是母子。」他立刻信誓旦旦地答道。
「那你輸了!」
簡單四個字,令夏馳風的一顆心頓時由五萬尺的高空跌落到五萬尺深的谷底。
「你們真的是母子?」濃濃的失望明顯的寫在他臉上。
「怎麼?我們不像嗎?」她狡獪地反問道。他失望的樣子並未逃過她的雙眼,她以為他眼中的失望是因他輸了賭的。
夏馳風呆愣了半晌,對她的話像置若罔聞似地。半晌,他重重地苦笑了一下搖搖頭,抱著籃球,仿佛世界未日來臨一樣,十分頹喪地往回走。但,才走了幾步,他沉重無比的腳步在听到一聲童稚的呼喚後霎地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