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位好朋友,秘書處主管嚴君宇,資訊科技部主管杜逸凡和投資發展部主管穆佑嵐,當初也訝異于龍天承的決定,對年輕的齊凌冬充滿敵意,相處後,才慢慢接納他們眼中這個年輕的小伙子,承認她的能力,並成為推心置月復的好朋友。
「你很勇敢,敢于挑戰自己,面對將來。你知道嗎?我是真心欣賞你的畫,看到它,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和親切,這是大師級的名作也未必能做到的。我覺得能引起別人共鳴的,就是一件優秀的藝術品。」
「是嗎?」天浚歡天喜地得像個小孩子,「有你真心的欣賞,我說什麼也不會放棄,就算只剩下你一個觀眾,只要你還喜歡,我就會畫下去。」
只要你還喜歡,我就會為你彈奏下去……
耳畔響起回憶的聲音,冬兒當時曾對齊可風說的話,她躺在他懷里撒嬌細語的情景又再繞上她的心頭,令她記憶猶新。
目光的焦距逐漸拉遠,身邊的一切不能再映進她的眼簾……
***
前一天,兩人還在侃侃而談,冬兒忽地變了臉,木然地回房休息,之後一整天也板著臉,聞聲不響。
想了又想,天浚仍理不出頭緒,記不起他可曾說錯了什麼。
躺了六天,冬兒大部分的傷口也結疤了,只有額上和肩頭較深的傷痕仍未愈合,但已能獨自下床,在屋內走動。
早餐過後,她一個人走到露台,眺望遠處的海景。
「我到外面寫生,兩小時內會回來,你若覺得累便再休息一會。」天浚提著畫具準備離開,他希望借著獨處的時間,讓她理清心思。
「我可以一起去嗎?」冬兒轉過頭,迫不及待地問道。
見她急切的模樣,天浚不忍心拒絕她,雖然對她的傷勢還有一點擔心,但也覺得讓她出外呼吸新鮮空氣對她有好處。
「我看你是悶慌了,我們一起去吧!」
冬兒咧著燦爛的笑容,她真的快悶死了。那天晚上,她想了很多事情,思緒一直繞在齊可風和齊子望父子身上,她已為自己的未來找到結論,她要將這個令她怦然心動的男人擠出心門外,堅守和可風之間的承諾,她會找機會拒絕他的。
縱然已下定決心,看到他對她的愛惜、關懷,她的決心阻止不了的動搖。
再和他相處下去,恐怕終有一天她會管不住自己的心,身心都完完全全投向他,忘掉了身份,也忘記了承諾。
「外面陽光很猛,戴上它吧!」出門前,天浚不忘把太陽眼鏡給冬兒要她戴上。他可是有私心的,冬兒的翦水秋瞳最能吸引狂風浪蝶,他可要慎而重之地藏著,不讓其他人有機會分享她的美。
渡假屋外是寧靜的街道,只有幾個孩子在玩耍。
一路上,天浚撐著傘,恐防猛烈的陽光曬傷冬兒,小心翼翼地替她開路,擋住不少走路不長眼的人,又三不五時替她搖扇抹汗,他的溫柔體貼、無微不至,統統收進她的眼內,她滿心都是酸楚和侮疚,這份甜蜜的負荷變得愈來愈沉重。
又濕又熱的天氣,走不了多久,冬兒已經香汗淋灕。
沿著碼頭,他們慢慢往東堤的方向走。
六月天的海灘本該人山人海,堆滿弄潮人兒,不過來往的人都忙著上班上學,有閑暇像他們在辦公時間散步的實在寥寥無幾。
帶冬兒走到樹蔭下,天浚月兌去自己的外衣,鋪在細軟的沙子上,好讓他們舒舒服服地享受海風輕拂的寫意,觀賞五彩繽紛的風帆在海面追逐。
小小的動作盡表他的細心,他的關愛、他的無微不至,冬兒堅定的意志又遭狠狠的一擊,像要片片剝落,徹底瓦解。
他們有默契地保持沉默,都想留住美麗的一刻,每次談不上幾句,和煦的氣氛都會漸漸消散,換來冬兒刻意擠出的疏離感,天浚清楚感受到她內心的掙扎,相信時間會為他解開她心中的結,令她心底的傷痕結疤。
美景當前,天浚畫興大動,就在樹蔭下將六月天海灘恬靜的一面盡收筆下。
冬兒在一旁看著他,欣賞他對繪畫的熱忱和投入。
以前,可風工作的時候,她總是靜靜地坐在一旁,默默支持他。
她一直歡待在可風身邊,只要有他,她心里就有說不出的溫暖,她喜歡這份淡淡的情擦尤勝火熱的激情,就是這份細水長流的感情,令她覺得可風一直沒有離開過她。如今看著天浚,她有同樣的感覺,一份令人感動的溫暖,卻又有點兒不一樣,是的,是那心跳的感覺。
看著輕輕撩動的筆桿,冬兒的眼皮愈來愈沉重,軟軟的身軀不自覺地挨向天浚的臂膀上,天浚微怔,這是第一次冬兒主動接近他,雖然是睡著了無意識的動作,但也表示冬兒對他的信任,可以毫無防備和戒心的依靠他。
影子愈來愈短,太陽已正正照在他們頭上,樹蔭再也遮擋不了猛烈的日光,悶熱的氣溫令冬兒不安穩地動了動,迷迷糊糊睜開眼楮。
「你睡醒了嗎?如果還覺得累,就多躺一會吧!」看她額上沁著汗珠,睜著惺忪的睡眼,一副半睡不醒的模樣,實在可愛極了!
對上那雙灼熱的眼楮,冬兒搖搖昏昏沉沉的腦袋,輕輕拍著酡紅的雙頰,要自己快快清醒過來。
「對不起!害你畫不成。」望見虛空的畫紙,不用說冬兒已知道她礙著天浚的畫興。
「不要緊,看到你可愛的睡相,我倒是賺到了!」天浚動手收起畫具,可惜右手不听使喚,畫筆四處跌散。
「怎麼了?」他的手受傷了?看他抖震的雙手,冬兒的心就緊緊糾住。
雙手對愛繪畫的人是何等重要,她怎會如此漫不經心,忽略他在救她的同時也會受傷的可能呢,
「不要緊,我的手只是借給小豬當枕頭當久了,有點麻痹,過一會便會好。」天浚玩味地一笑,心里比蜜糖更甜,冬兒是喜歡他的,他現在更肯定。「不用擔心,我會慢慢習慣的,好好做你的專屬抱枕。」
「你……」冬兒氣呼呼的,枉她剛才替他擔心得要命,他又在油腔滑調了。
「我就知道你喜歡,不必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呀!」天浚笑得更賊。
每次都說不過他,冬兒索性闔起雙唇,忿忿然地站起來,不和他杠下去。
她是怎麼搞的?才下定決心把他摒于門外,一見他有半點異樣,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緊張慌亂。
她不是把自己的情緒拿捏得十分慎密嗎?怎可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控!
天浚扶住冬兒搖搖欲墜的身軀,輕輕拍去黏在她身上的軟沙,這份無微不至的關懷又令她心痛。
如果他知道她是未亡人,她還會得到一樣的關切嗎?
「想吃什麼?」天浚撿起冬兒擱在一邊的皮鞋,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沙粒清理掉。
她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想把這份體貼牢牢記住,為自己留下美麗的回憶。
「不餓嗎?」怪了,她早餐就只吃了一點點,怎會不覺得餓?
冬兒搖搖頭,哀傷的眼神睨住滿臉疑惑的天浚,默然不語。
「搖頭是不餓?還是餓了?」被她的反應搞得糊里糊涂,天浚卻繼續捺著性子問道。
不可再沉淪了,是該醒來的時候,她不可以丟下一切,就讓她任性最後一次,把這份意外的溫柔留在心坎吧!
「我想吃冰淇淋和薯條。」冬兒別扭地道,這可能是她和他最後一次共餐,她希望吃自己最喜歡的東西。
以前,她和子望最愛黏著可風,要他和他們一起到麥當勞大快朵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