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平常,」她調皮地笑著說,「我母親去了圖書館,憑著他的姓氏在『誰是誰』這個欄目里查到了她孩子的父親。」她想幽默一下的努力並沒有博得諾亞一笑,思瓏又認真起來,接著輕松地說︰「她仍舊很肯定他是愛她的,而他的家庭對他不公平。于是她拿比賽剩下的獎金買了飛機票。她來到卡特家門口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還提著她的衣箱——這也是她比賽獎品的一部分——不過他們告訴她卡特出去了。她解釋說她是他的未婚妻,是不是能在那兒等他。你可以想象剩下來的事。」
「也許吧,」諾亞說,「不過我想听你說。」
「你簡直固執得可怕。」思瓏開玩笑地說。他並沒有被說動,反而將眉毛擰成了個疙瘩,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等著她繼續往下講。他無聲的命令讓思瓏沒了辦法,她嘆了口氣,說︰「很快,他們就從她嘴里套出了整個故事,他們氣極了。」她頓了頓,想著怎麼將剩下的故事用詞句組織起來。卡特是他的朋友,也是湃瑞斯的父親,她不想毫無必要地敗壞他的形象。「他們很自然認為他做了一件錯事,所以當卡特回到家,他就肩負起了他的責任,帶著我媽離開了——」
她想將事實一筆帶過,引來了諾亞的嘲笑。「事情沒這麼簡單吧,思瓏。我認識卡特父母的時候他們年紀雖然已經大了,但是他們不會變得那麼多。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他這麼直言不諱讓思瓏有些不安。她把膝上的餐布展平,終于迎向了他目不轉楮的眼光。「事實上,」她嘆了口氣說,「那晚當卡特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了。他的父母早就因為他一長串不合規矩的行為大光其火了。他們把他還有我母親一起趕了出去。接下來的這段經歷一定讓他慢慢清醒了起來。他在拉斯維加斯停頓了一下,和我母親結了婚,接著就去了佛羅里達。他在什麼地方還剩下了一些錢,足夠買一艘游艇,于是後來的兩年里,他就拿它出租使用。後來湃瑞斯出生了,接著是我。」
「然後呢?」
「後來有一天,卡特的母親乘著一輛豪華轎車跑來告訴他,他的父親得了心髒病。她告訴他,家族的人歡迎他回去,她還要他帶一個女兒回去。當天他們就帶著湃瑞斯走了。」
「科特妮覺得你和你母親在那個交易中並沒有得到很好的安排。」
「我母親得到了一筆並不算多的安家費。」思瓏說得並不很明白。
「多少?」
「不算多。」思瓏堅持著,隨即她笑了,搖了搖頭。「即便錢再多一點,也無濟于事。我母親這麼天真,這麼善良,她一定會把錢給那些向她借貸的人,或者被一些假冒的『財經顧問給騙光的。」
「她的那些安家費就是這麼給折騰光的?」
「差不多。」思瓏肯定道。
「你從來就不稱呼卡特父親,是嗎?」他問。
她笑意盈盈地看了他一眼,轉了轉眼珠。「他不是我父親。」
諾亞慢慢地放下了他的杯子。「他不是?」
「在某些重大意義上,他不是。」
「你的重大意義特指哪些?」
「他是我的生父。而一個『父親』遠比這個要多。父親是在你小時候擦干你眼淚的人,是幫你查看床底下會不會躲著個讓你害怕的怪物的人。他讓學校里的小流氓離你還有你最好的朋友遠遠的。他去參加家長會,還有你的壘球比賽,盡避你還太小不能玩,只能坐在板凳上。他在你生病的時候為你擔心,在你十幾歲和男孩子親密起來的時候為你擔憂。」
她言辭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對昔日的描述,令諾亞不禁啞然。他腦子里流淌過這樣一個畫面,一個金發的身著壘球運動服的小女孩,坐在長板凳上,藍紫色的大眼楮充滿憂愁,因為其他的孩子不讓她一起玩。「你打壘球?」他問道,一邊試著去回憶還有哪個女人在小時候也打壘球,而不是網球或者曲棍球。
「那麼說的話,就太夸張了一點。」她笑著說道,笑聲就像柔和的鈴聲輕觸著他的耳朵。「我的個子相對我的年齡實在太小了,如果我和我同年齡的孩子一起玩的話,我的隊友們會把我錯當成雜草,從我身上踩過去的。我十幾歲的時候才開始猛長個子。」
「也沒怎麼猛。」諾亞溫柔地說。
「哦,是的。」她肯定了他的說法,笑了起來。
再一想,諾亞覺得這其實是一個成熟發育的過程,因為她的身材非常棒,和她的體重成完美的比例。對他的身體而言,每方面都配搭得那麼完美……僅僅是這麼個念頭就讓他的肌肉緊繃起來,他半是惱怒半是樂在其中地說道,「我答應過要帶你參觀。」
他站了起來,繞過來替她移開凳子;接著又為她垂下搭在肩頭的披肩。
思瓏對整個參觀過程欣喜不已。她登上過很多船,但是「幻影」更像一艘巡航艇,而不是一般的船只。她仔細看了一塵不染的引擎室,然後是畫廊。當諾亞發現她真的興致盎然,于是取出鑰匙帶她看了通常他會省略的地方。他停下來打開過道門,里面藏了一些清掃工具,還有備用的航海用品。「我喜歡船。」她閃動著她的大眼楮對諾亞說。
「所有的船?」他逗她。
她嚴肅地點點頭。「所有的——拖船,漁船,慢船還有快船。我熱愛大海,還有和它有關的一切東西。」
他們正在船的中央,主甲板下層。她在下一扇門前自動停住了。
「我們可以跳過那一間。」他堅決地說道,把手放在她的腰間催促她繼續往前。
思瓏一下子感到好奇起來。「為什麼?你在那兒都藏了什麼?」
「那兒沒你感興趣的東西。」
她放聲笑了起來。「別這樣,這不公平。現在,我很好奇。我不能忍受懸而未決的秘密。我是個偵探——」她一下害怕地住了口。「我是個業余偵探,」她立刻補救,為了進一步轉移他的注意力,她假裝氣憤地說︰「這里是女人的地方,是嗎?——你把女人帶到這兒,好防止那些船員在長途航行時兵變。」
「不是,」他說,但並沒有開門,于是思瓏倍感新奇。
「海盜的財寶?」她試探著,想激出他的回答。「走私的東西?毒品——」她的微笑不見了。
他發現了這一點,嘆了口氣,讓步了。他開了門,打開燈。思瓏驚訝地瞪大了眼楮。這個小房間里裝的都是武器彈藥,還有一挺機槍。
「科特妮看見過這個,于是拒絕和我再一起出海。」
思瓏微微搖晃著頭,想要平復情緒。
「別表現得太戲劇性了。」他告誡她,語氣有力,出乎思瓏的預料。
思瓏對照著那些在美國被列為非法的攻擊性武器武器。「是的,但是這——這——你為什麼需要這些?」
他試圖把這當作尋常事一笑了之。「有船的人經常會在船上放上一把槍。」
思瓏的不安是如此劇烈,以至微微顫抖了起來,諾亞卻得出了錯誤的結論。「別害怕。這些都沒有上膛。」
思瓏朝前邁了一步。他在說謊,但是她試著讓自己听上去像個外行,她指明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為什麼那根裝著子彈的帶子會掛在機槍的外面?」
諾亞忍住笑,將她一把拉出房間,關上了燈。「它不該在那兒。那是一把老式的機槍,上次出海時從一個奇怪的客人那兒繳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