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愚蠢的幻想使她臉上浮現一絲悲哀的微笑。任何女人都會想要孟藍棋,可是茱莉不會像莉安上他的當。事實上,她不會向他屈服。等她查出哪個女孩是她的外甥女後,她就會將女孩帶走,離開稱她為私生女的這些人。離開孟家的偏見,安全地住在馬家莊園,莉安的女兒將會過自己選擇的生活。
一絲光線照在錫盤上使它照照發光。茱莉瞥視樓上房間的門。她爬上樓梯,敲門。
迸老的鐵樞鈕嘎吱響,門打開。一陣興奮竄過茱莉的背脊。「早安,嘉琳。」
她蹙著眉,黑眼掠向托盤,說︰「你想要什麼?」
習慣地的沉默寡言,茱莉說︰「只是送來你的早餐,或如若婷說的,你的晚餐。」
嘉琳舉起沾著墨水的手掩住嘴打個呵欠,另只手一揮要茱莉進入房間。她眸中閃著惡作劇的神情,說︰「看來葛絲今早在執行她的一其他一責任。」
茱莉把托盤放在鋪著蕾絲的小桌上。「什麼其他責任,她甚至還沒起床。」
嘉琳倒杯蜂蜜女乃,大喝一口,嘴巴貼在杯緣上說︰「或許她正在照應爵爺的需要。」
茱莉尷尬地感到臉頰發熱,目光瞄向較遠處一扇鎖著的門。門的另一邊就是公爵的房間。此刻他真的和葛絲在那兒——她摒除困擾的影像,專心打量嘉琳的房間。如果族譜在這兒,她今天會找到。
「我很高興她能勝任一件事,」茱莉喃喃地說,瀏覽過絲絨幃帳篷的床,掛著繡幃的牆和開著的衣櫥。「她對廚子幾乎幫不上忙。」
嘉琳輕笑道︰「對公爵不也一樣。」
衣櫥里只掛著幾件衣服,還放著一排鞋子。除非有秘密的凹壁,茱莉看不到一個隱密的地方。由她的眼角,她看到嘉琳聳聳肩,拿起一個面包。她的黑發松松地綁在頸後,上唇沾著牛女乃泡沫,她看起來比廚子說的三十五歲還要年輕。在亞麻布圍裙底下,嘉琳穿著一件淺藍的上衣,袖子卷至肘上。手指和手臂上都沾著黑、紅色的墨水。
她吞咽著,揉揉肚子,說︰「他很快就會叫葛絲回到他床上。一向如此,她就會像五月的王後一樣趾高氣昂。不過,怪的是過去這幾個星期,他為何都不找葛絲。這不像他。」
茱莉竟感到如釋重負。她才不在乎公爵停止幽會。「我想,他心中有太多事。」她心不在焉地說。
房間里沒有書桌或寫字用品。嘉琳在哪兒工作?
「擁抱女人一天可使男人避免麻煩,他應該掀起她的裙子,做那件事。」
「他對那種事顯然是個專家。」
「他掀過你的裙子嗎?」
茱莉嚇一跳,厲聲說︰「當然沒有。」
嘉琳咧嘴笑道︰「老古板,是嗎?他是這麼說的。」
尊嚴使茱莉的背僵直。「我當然不同。你的嘴上有牛女乃……還有墨水。」
「別想管我。」
「我不敢。你用什麼洗去墨水債?」
「肥皂和熱水。」
茱莉假裝沒有注意到嘉琳的諷刺。「我在維吉尼亞報上讀過,詹博士在實驗使墨水消失。」
「我要使墨水消失做什麼?」
「我只是以為你會感興趣。」
「听起來像浪費時間。為何寫東西還要它消失呢?」
茱莉受夠了嘉琳的簡短回答。「你在這里工作嗎?」
「工作?什麼工作?」
「記錄孟家的族譜。」
嘉琳的面包啪嗟掉入杯子里。「誰告訴你的?」
「公爵呀,他很以你為傲。」
嘉琳想拿出已濕成一團的面包。「他一向守不住秘密。」她說,走向放置夜壺的地方。
茱莉跟在後面。嘉琳拉開掛氈,把杯里的東西倒掉時,茱莉迅速掃視凹壁,她看到一堆折疊整齊的毛巾和一列盥洗用具。可是沒有書本,沒有墨水,更沒有該死的羽毛筆。
嘉琳突然轉身說︰「我知道你為什麼來這里。」
茱莉後退一步,感到一陣恐懼。嘉琳猜到她的目的了嗎?可是怎麼猜到的呢?她白天根本不常在堡里,都是出去搜集資料。她在堡里時,又都關在自己的房間里,甚至三餐也未出現。一個月來,茱莉只曾兩次與她擦身而過。
「我來做什麼,嘉琳?」
嘉琳停頓了一下,手模著杯子邊,黑黝黝的眸子像看穿一切。「還不是和所有來堡里的家庭教師一樣——你想要他。害羞是個新伎倆。」她猛然用頭點向另一扇鎖著的門。「可是我要告訴你——這話我對每個都說過。你不會由我到達他那兒,好了,現在別來煩我了。」
這侮辱刺傷茱莉的自尊。「你錯了,嘉琳。我不想要公爵,我平凡得像根柱子。」實話從來沒有這麼傷人。公爵吻她、挑逗她,但那都沒有任何意義,他只是習慣如此。
嘉琳的眼神愉快。「若是殖民地的人使你相信你平凡得像根柱子,那你就太傻了。」
茱莉覺得自己有許多缺點,但絕不傻。
「我只是不懂你為何尚未嫁給一個殖民地人,他們當然會欣賞一個討人喜歡的臉孔和玲瓏有致的嬌軀。」嘉琳說。
希望將話題自她身上轉開,茱莉問︰「在沒有家庭教師的空檔,誰教女孩們功課呢?」
嘉琳微笑地凝視著拉上窗簾的窗戶。「我試過,但她們野得就像頑皮的貓。當然,莎拉除外。她們需要一個對溫暖公爵的床不感興趣的教師。」
茱莉得意地一笑。「那麼,公爵似乎找對人了。若婷說補鍋小販到了,我來問你是否要一起去。」
「今天不上課嗎?」
「不。天氣太好了,我放女孩們一天假。我以為你和我會成為朋友。」
嘉琳注視著她弄髒的手說︰「我不和女家庭教師做朋友。」
「為什麼?」
嘉琳厭惡地撇下嘴。「你們全都是陰險狡猾的女巫。」
「你對我看錯了,嘉琳。」
「哈。我們等著瞧吧!」
決心激使茱莉說︰「那麼我會證明你錯了。」
嘉琳由口袋中拿出個東西交給茱莉。「費根一家又來了,他們住在馬廄里。既然你要去補鍋小販那里,把這帶給小麗絲。」
茱莉想到麗絲和紅發的嬰兒。」個月前,他們于半夜到達這里;兩夭之後,便出發去他們的新家了。若婷怎沒告訴我他們在堡里。」
「她氣你抓到她偷看湯姆和屠夫的女兒,而罰她站在角落里。」
「她違反了禮貌的基本規矩。」
嘉琳傲慢地說︰「你罰她是對的,拿去吧。」
茱莉接過小囊袋。「這是什麼?」
「一塊煤,紅發嬰兒需要它避邪。」
茱莉抑下唇角的笑。「你很迷信,是嗎?」
「是的,而且精通你這類人的伎倆。」
茱莉抑下反駁的話,離開房間。她下樓時,開始計劃新的策略。和嘉琳做朋友不會成功,茱莉必須自行找出她收藏的族譜。
當天稍後,茱莉抱著一罐蜂蜜,走過擁擠的城堡內院。疾馳的風呼嘯過散布著干草的巷子,將她的發絲吹在臉上。
院子四周,堡里的居民和附近村子的人混在」起,渴望地來到戶外。冬天的風雪已持續了兩個星期,大街小巷和屋頂全是飄落的雪。工人們將雲鏟在泥濘的路邊。一層冰覆蓋著光禿禿的樹,在冬季耀眼的陽光下閃亮。
維吉尼亞似乎很遙遠,更令她驚訝的是,她不再思念家鄉溫和的冬季,卻發現自己很喜歡高地清冷的氣候。
挫折感扯著她,但她不願讓它破壞愉快的心情。她找到那本重要的族譜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但發現她已漸漸用蘇格蘭語在思考。
她的心一跳。女人的心大概都會無可避免地為羅斯公爵像小鹿般亂撞。這惡棍對她當然也有一樣的影響力,她像個青春期的少女,對男性的魅力就和堡中一半的人及她悲慘的姊姊莉安一樣的無力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