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說實話,結果卻撒了個謊︰「我不嫁給我不愛的人。」
「為愛情結婚是愚蠢的,我不會讓你犯下這種錯誤。你已簽了婚約,現在又想打退堂鼓了?」
雷克會克服他的困難,而她破碎的心也總有一天會愈合。「是的。」
「你該嫁個有錢丈夫,」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手。「這樣就不必委屈去處理郵務了。」
「我喜歡當巴斯城的郵政局長。你一定很高興我只送信給公爵以上的人。」
「我說你要成為恩德利公爵夫人。」
她嘆口氣。「不,父親,我不要。雷克不會向你的勒索屈服的。」
他瞪著她。「勒索?你在說什麼?」
「你當真以為我會笨得相信雷克和其它人是迫不及待的想娶找?」
他面紅耳赤。「誰告訴你的?除非……是文娜嗎?我要勒死那婊子。」
「你在改變話題,我們是在談齊雷克。」
「如果你不喜歡他,又為什麼要保護他?」
她鼓起勇氣。「我會保護任何人,免于被你卑鄙的把戲迫害,你跟外婆一個樣子。」
他冷笑。「如果你是男人,我就要因為你侮辱我而找你決斗。她是個只會惹是生非斷治巫婆。」
「而拜你之賜,我是她撫養長大的。」
「茱莉,我——」他跨前一步,雙手好象要擁抱她,卻又停了下來。「她一個親人也沒有,只剩傷感的回憶,她說我欠她——她答應我會好好照顧你。」
案親是不是也一直被文娜操縱?也許是,但也不能拿自己女兒當報復工具吧?「她曾經照顧我,如今我已經可以照顧自己了。」
他咬牙說道︰「我會為你著想。你必須嫁給齊雷克,要不然我就要他好看。」
她突然一驚。「我早料到你會這樣做。」
「你的口氣像文娜。」
「原來你也發現了。」
「到魏家俱樂部去,你就會明白我替你挑的著實是全英國最好的丈夫。你不必再跟你外婆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他把藍畢梧最新公告交給她。
茱莉不想爭論這一點。外婆深深傷害了她,但有關外婆和郵局的煩惱都結束了。
「父親,現在要考慮我住在哪里已經太遲了,不過不必擔心,文娜跟我在韓森園中常常好幾天見不上一次面。」
「這我才放心些。」他端詳她的臉,表情變得很痛苦。「你很高——像你母親。」
他望向別處。「再見,記得,齊雷克的命運掌握在你的手掌心。」
她目送他離去,心里覺得很奇怪,他似乎不太敢看她,大概是不屑一顧吧。
她收拾好受傷的心情,低頭看看畢梧修改賭博法案的公告。難怪大家稱他為巴斯之王。她仔細讀著他在魏家俱樂部安排的節慶細節時,心想。
為了致力解救英國,使之免于沉淪罪惡,國會立法禁止使用數字的牌戲。為免巴斯城破產,藍畢梧創立了一種稱為學者的新游戲,使用印有字母的紙牌,叫玩牌著造出字來。
她因恐懼而顫抖。雷克的字母還不夠熟,無法造字而她父親知道。
星期五傍晚,雷克站在魏家俱樂部賭博室中的棋桌旁。他是前來面對他的恐懼的。
他內心的恐懼淹沒了一旁藍畢梧和安喬治的談話,牌局終于要登場了。
雷克月復中翻騰,不知味地嘗著手中的白蘭地。天哪,他真希望茱莉在旁邊。
即使他知道徒然,仍在人群中搜尋茱莉的身影。她絕不會再進賭博室,他佩服她的力量和實際。她多年前就已當過受害者了。
今晚的受害者是雷克,她不會前來目睹他的滅亡。也許這樣最好。茱莉已把秘訣告訴他,如今要解開文字的奧秘全看他自己了。
他回想這幾天來的挑燈夜戰,就某種程度而言他是成功了。
突來的寂靜將他揪回現實,音樂中止了。他感覺有只手搭在他肩頭,低頭一看,是他的行刑者。
「我很意外,雷克。」安喬治低聲說。「我沒想到你居然未能得到我女兒的芳心。
傳言說你可以使修女動凡心。」
雷克苦笑一聲。關于失去茱莉這件事,有誰會比他更難過?「是你教茱莉賭博的?」
安喬治下巴一揚,這動作像極了茱莉。「我一直沒有民主教她任何東西。」他咕噥道。「是文娜——或許也是我的疏忽——使茱莉跟我作對。拜那老太婆之賜,我的親身女兒恨我。」
「你為何堅持要這些婚約,不給她日夜渴求的父愛?」
「我一看到她就會想起去世的妻子,所以我退而求其次。替她找個公爵丈夫。」
「未來的公爵,」雷克更正。「而且是她不想要的。」
「你爽約了,爵爺,你應該娶她、替我生個外孫才對。如今英法兩國的人都會知道你的秘密了。」
雷克見多言無益,便撇開話題。「不能面對女兒使你毀滅了幾個人?」
「別以為你可以推卸責任。」
恩德利公爵也曾跟雷克說過類似的話,他黯然發現茱莉的父親跟他自己父親一樣自私。
「我會讓你家族的尸骨曝曬在荒野。」喬治威脅道。
半小時之後,這個威脅似乎要實現了。雷克跟他母親、杜比、藍畢梧、文娜和安喬治圍桌而坐,看著手中的七張牌。他認出側放的草耙︰字母E。其它有幾張看來眼熟︰像舷窗的「O」,像格端的「T」,像獨木舟船尖的。A」。「L」和「B」令他莞爾,因為這兩課他學得最好。另外幾張牌上的字母則是陌生人。
像個模索走過陌生房間的瞎子一般,雷克搜索枯腸想字。他努力將牌分類。
「齊雷克,」坐在雷克右首的安喬治說。「輪到你了,我相信你一定會說出語驚四座的字。」
鐘開始敲九下,雷克開始冒汗。
茱莉站在魏家俱樂部舞池外沿。賭博室傳來的吶喊聲和掌聲像小蟲一般爬到她身上。
她打了個寒呼,久遠的記憶又浮現心頭。她看到一個無知的年輕女孩,珠寶多于常識,在談笑間把祖傳珠寶輸給一個賭徒兼她的第一任未婚夫龐杜比。她錯信他的善意,把他的甜言蜜語視為聖經。
那個不成熟的女孩是急著想逃避過去,尋找她不認識的父親。那時的捉迷藏是個痛苦的游戲,特別是對手是龐杜比這種惡棍。
茱莉勇敢地走到門口,向內覷望。她的目光落在齊雷克身上。他背對門坐著。寬闊的肩膀和漆黑的頭發在一群頭戴高聳假發的人群中份外顯眼。
她打量那一桌的其它人。巴斯之王穿上最好的白綢服裝,威風凜凜。坐在他旁邊的是外婆,身穿彩虹條狀?紋絲綢衣裳,身上珠光寶氣的。她的左邊是恩德利公爵夫人,優雅的五富拉成擁靜的面具。在她旁邊是龐杜比,頑強地盼著手中的牌,臉上還有跟雷克打斗留下的瘀痕。
最後是父親,他穿著黃綢衣服,一頂可笑的假發是設計來增加他的高度的。他湊近雷克。她心頭一緊,因為雖然她听不到他說什麼,卻知道他一定是在挖苦雷克。
當鐘敲九響時,她再也無法對這種不公平坐視不顧了。她舉起腳,跨了進去。
雷克飲光白蘭地,又叫了一杯。恐懼有如冰冷的鋼刀,切割著他的心。他感覺有只手搭在他肩上,他連忙抬眼看。
結果看到茱莉。她嘴角帶著?腆的笑容。「雷克爵爺,我堅持由我來玩你這一手。」
她說。
她真是世界上最奇妙的女人了,他抖著雙腳站起來。
畢梧站起來一鞠躬,杜比也如法炮制。喬治懷疑地皺著額頭。「這是什麼意思?」
他結結巴巴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