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醉了,羅薩,回到你的床上去。碧雅特麗絲不願見你,除了姬熱拉她誰也不見。你喝得再多也幫不了她。」
「你的心是石頭做的,魯特加,你的新娘就要死了。你傷心只是因為失去了你的政治聯姻。」
魯特加努力控制住情緒,沒有幾個人敢這樣對他說話。他並不是不能反擊。但是對于一個就要失去親人的人應該給予寬恕,況且這個人已經喝醉了酒。
「坐下,你這傻瓜。」阿德琳達命令羅薩。她盯著兩個男人,「你們的控訴幫不了我孫女,你們的哀慟也幫不了,不管你們是因為失去了愛人還是因為失去了權力。魯特加,我的主人,你清楚這決不會是因為疾病。有人不喜歡撒克森貴族的後裔和一個法蘭克武士結婚。」
「我並不是瞎子,夫人,也不是乳臭未干的孩子。我很清楚斯特林的碧雅特麗絲是怎麼死的,當我找到那個對她的死負責的人的時候,你孫女的仇會報的。」
阿德琳達陰郁地點點頭。她狠狠地看著羅薩,「這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說的話,就算你悲慟一年又有什麼用,還不如拿出一個復仇的行動。」
羅薩轉過身去。
「我要走了。」阿德琳達說,她從凳子上僵直地站起來,「既然我的孫女不需要我的任何安慰,我要去睡了。我太老了,經受不起在這漫漫長夜等待死神的到來。它馬上也要來找我了。」
自從他看到阿德琳達以來,魯特加第一次覺得她真的老了。當她走過去的時候,羅薩挺直了身子,但他們誰也沒有看誰。
「你女乃女乃本該是個勇猛的武士。」魯特加對羅薩評論道。
「是的,她比我更像一個男人,她從不讓我忘掉這一點,」他的肩膀耷拉下來,「我因此而怨恨她是不公平的。阿頓是她的生命,我父親把這塊保留地交給查理王對她來說是一顆難咽的苦果。」羅薩迷茫地搖搖頭,「我們家族里所有的女人都很苦命。我母親在生我的時候死了,碧雅特麗絲的母親在臨近貪婪的部落進攻斯特林時死在丈夫身邊,現在又輪到碧雅特麗絲,可憐的善良的碧雅特麗絲。苦命人,她們都是苦命人。」他偷偷瞟了魯特加一眼,「還有我妹妹。」
魯特加的眼楮瞇縫起來︰「你有一個妹妹?」
「我有一個妹妹。」羅薩痛苦地大笑起來,噴出濃濃的酒氣。「一個可愛的妹妹,有著阿德琳達的堅毅,卻沒有她那麼多敵意。你非常了解她,太了解了。她應該有一個更稱職的哥哥保護她。可是,她從沒被承認這種血緣關系,所以我只是在方便的時候才盡一點做哥哥的責任。」他懷著怨憤朝出了門的阿德琳達看了一眼。
魯特加猛地醒悟過來,如雷轟頂︰「姬熱拉?」
「是的,姬熱拉。」
魯特加幾乎吼起來︰「誰會讓他的骨肉像奴隸一樣生活?!」
羅薩兩眼盯著地板,他的臉紅了︰「愛爾坎加從不承認她是他女兒。姬熱拉的母親死的時候,她以自由為代價,在愛爾坎加灶邊當了一個女僕。她從沒要求他承認她是他的女兒,可阿頓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血管里流著他的血。人們尊重她不僅僅因為她是女巫。」
魯特加坐下來,他的腦子飛快地轉著,想把事情理出個頭緒,這幾乎令他眩暈︰「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羅薩聳了聳肩︰「我父親活著的時候沒人敢提這件事。我想阿德琳達也為姬熱拉帶有我們家的血統而暗自高興,可很久以來大家都習慣了,誰也不願打破沉默。就算你知道這件事,你又能放過她嗎?」
魯特加曾經想把姬熱拉從記憶中抹掉,可他失敗了。她是愛爾坎加的女兒,這只是更堅定了他把她找回來的決心。「不,我不會放過她。這個世界上什麼也不能把她和我分開。就是我的婚姻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羅薩不滿地嘟囔著。
「阿頓所有的人都相信姬熱拉是愛爾坎加的女兒嗎?」魯特加頭號,他腦子里醞釀著一個瘋狂的計劃。
「只要是姬絲芬達和愛爾坎加還相好的時候在阿頓的人都知道,當時那女巫正迷戀著我父親,不可能和其它人在一起。」羅薩神情激動地說,然後又變得沮喪起來,「當愛爾坎加拋棄她時她正懷著孩子。這都是因為阿德琳達,她害怕姬絲芬達對愛爾坎加的影響超過她。」
「還有什麼辦法能證明姬熱拉的血緣關系嗎?」
「這有什麼要緊?」
「到底有沒有?」
羅薩撩起他的襯衫,他的胳膊下面、左乳旁邊露出一個粉紅色的胎記,像一個模糊的心形。「我們家族的多數人都有這個胎記。」
魯特加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姬熱拉就是愛爾坎加的私生女。「如果查理讓我和一個有舊貴族血統的女人結婚,他應該把姬熱拉給我。」
羅薩漸漸醒悟過來︰「你……你不是想和她結婚吧!」
「為什麼不呢?」
「她可是一個女僕,一個私生子。」
「她可以很容易地得到自由。我是她的主人,我會給她自由。國王自己也是一個私生子。」
羅薩毫不掩飾他的厭惡︰「你是一個冷酷的魔鬼。可憐的碧雅特麗絲怎麼辦?」
「碧雅特麗絲不會受到傷害,她也不會有痛苦,很快她就不會了,除非發生奇跡。她不會嫉妒姬熱拉成為這兒的女主人,她也愛姬熱拉。」
「主教決不會同意這件事。」
「主教奉國王之命行事。查理希望我和一個撒克森女人結婚,鞏固這個地方的和平,而我正是這麼做的。」
一旦查理得知魯特加如此膽大妄為,他會把魯特加的腦袋割下來。可魯特加不這麼想,查理大帝是一個現實的人。
有人敲門。門開了,大廳里傳來一陣嗚嗚的哭聲。姬熱拉走進來,面色沉重,臉上掛滿淚痕。
「主人,碧雅特麗絲走了。」
羅薩用手捂住臉。魯特加的心一陣緊縮。碧雅特麗絲的命不該這麼苦,她不該被人強迫接受一樁她所厭惡的婚姻,她不該不明不白地成為一場政治斗爭的犧牲品。但願現在她的靈魂得到安寧。
斑恩特神父急匆匆地走進屋子︰「主人,尸體必須運到禮拜堂去。」
「我來幫著整理遺容。」姬熱拉說,她的聲音顫抖著。
「不!」神父抓緊了胸前的十字架,「你不能踫她,你這邪惡的女人!你守在她床邊已經夠糟的了!」
姬熱拉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魯特加火冒三丈,他扶住姬熱拉的胳膊︰「我告訴過你不要大喊大叫,神父!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斑恩特神父倒退了幾步。
「快滾!把遺體整理好,搬到禮拜堂去。明天日出的時候你要給碧雅特麗絲小姐作祈禱。」
神父慌忙退出門去,匆忙中撞在了門框上。他的下巴氣得直發抖,走之前狠狠地瞪了姬熱拉一眼。
姬熱拉也在顫抖,魯特加扶著她的手能感覺到。他強忍著沒有把她摟進懷里,他扶著姬熱拉一直到她的情緒平息下來。現在不是卿卿我我的時候。
「姬熱拉,」他溫柔地說,「到診所去睡一會兒,其它女人會照料碧雅特麗絲的遺體的。」
「不,應該由我來做。」
他的手握住她的下巴,把她那滿是淚痕的臉轉過來︰「碧雅特麗絲再也不需要照顧了,你再也幫不了她了。現在她希望你照顧好自己。」他們彼此凝望了一會兒,她服從地垂下了她的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