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已經在夜空里閃爍了??天使們一個一個地點上了她們的蠟燭。魯特加對自己竟還有如此的幻想很驚訝。各種緊急之事使她的生活幾乎沒有時間考慮為什麼星星會閃爍。或為什麼月亮會圓了又缺,缺了又圓這一類的事情。他通常是把這類無用的玄思留給教士、哲學家或女人們去做。
女人??想起這個詞魯特加臉上露出一點苦相。女人就是麻煩的另一個名字。有一個女人尤其如此。她絕對是個女巫!魯特加很厭惡地哼了一聲,他的這個動作男人味十足。一個女巫,長了水一般的臉和身段,有著天使一般的微笑,和調皮的精靈一般的閃閃發光的金色眼楮。誰能相信這麼一個小巧而迷人的小東西會包藏著這麼多的麻煩。
多塞來忽然仰起了頭,耳朵向前豎著,它巨大的身軀上肌肉猛然緊張了起來。不過十步開外,就在森林的邊上,有個什麼東西的身影忽然冒了出來??閃著光的眼楮,豎起來的耳朵,皮毛像銀子一般。這野獸在樹林昏暗的陰影中就像是光引起的一種幻象。魯特加抽出了劍。狼一般不攻擊人,這東西要是敢攻擊騎著馬的人,那一定是瘋了。可是這只狼的出現本身就是一種瘋狂。
那東西沒表現出害怕的樣子。它也沒有進攻,褐色的眼楮緊盯著他,帶著一種人一樣的緊張感。在某種程度上這雙眼楮??金色的,向上斜視著的眼珠閃著一種好象是來自另一世界的光??使他想起了另一雙經常從一張精靈一樣的臉上盯著他的眼楮。真奇怪,這只狼出現時他正想著那個非常愛惹麻煩的女人。奧多曾說過,有好幾次在天將黑時木柵旁看到一只狼。這是不是在池塘邊上挪克爾和愛德加第一次發現姬熱拉時攻擊他們的那只狼?也就是他自己在林中追上姬熱拉是曾跑走的那只狼?
魯特加感到今天晚上自己心里涌上了各種怪誕的想法。他的裝神弄鬼的小女巫不會變成一只狼半夜里回到森林里來游蕩,那只野獸跟她也沒什麼關系。剛纔所有的念頭全是扯淡。是夜間的空氣將他的心搞亂了。或者是姬熱拉對他產生了影響,使他胡思亂想。她使他既想罵又想笑。這個女人,既不對他屈服,也沒被他傾倒,可真是個怪人,一想到她,他心里的平衡就被打亂,他總是在憤怒地容忍與輕蔑地壓抑之間徘徊。就是個怪人,魯特加肯定地想。這就是姬熱拉在他心中的形像。
那野獸後腿一彎坐在地上,仍然盯著魯特加,下巴微張,舌頭在外面懸著,以狼特有的樣子微笑著。魯特加感到胯下的多塞亞放松了下來。他自己也有些覺得今晚手里的劍是用不著了。對此他很清楚,就像那只狼自己這麼說了一樣??當然,它什麼也沒說。可是在那野獸凝視的目光中確是有靈性的。
「你不該在這里亂跑的,懂嗎?」魯特加對狼講道。「你那身漂亮的皮會被人一箭射穿。」
除非魯特加是精神錯亂的,否則他是不應繼續騎馬往前走的。然而跟這只野獸說說話倒不是太荒唐。那只狼點點頭。像是听懂了他的話。可是照常理魯特加一發出聲音或一有什麼動作它應該立刻跑開才對。
「要是你擔心你那個妖魅的小朋友,我可以告訴你她躲在城防後面比跟你一起在森林里游蕩要安全得多。」
一定是月亮的光使它瘋了,可是現在月亮還沒有升上來??雖然這只狼銀色的皮毛像是閃著牛乳一般的月光。
魯特加把劍插回鞘中,調轉馬頭回要塞了。他不信巫術,那只是人們由于恐懼而生的幻象。狼也不會從森林里走出來邀請當地的領主談話。也許他自己也該要一副姬熱拉的膏藥治治病了。
他再回頭朝森林那邊看時,那只狼已經走了。剛纔讓他迷亂的那雙金色的眼楮和那副迷人的笑容已經不在了。
因為強堿的作用不停地刷洗,姬熱拉的手指都發痛了。每次晚餐後,長條桌上無一例外地是一片狼籍,阿頓的戰士們吃飯也像打仗。在石宮用餐的工匠和僕人們也好不到哪里去。
菲爾德琳用布把最後一塊髒桌板擦了。「北點村的格露德拉今天來了,把兩頭小牛牽到了領主的牛圈里。」她說道。「我看見她在織房內和德拉達說話。她丈夫沃特胳膊上被阿爾漢的人砍了一刀,他們地里的大麥全被搶走了。」
「沃特跟領主說了嗎?」阿特露達擰著擦布問道。
「說了,並且听格露德拉說魯特加赦免了他們的租,還把他們牽來的牛也還給他們了。過不了多久我們除了城內種的那點東西就沒什麼可吃了。」
「阿爾漢肯定沒膽量來城里搶東西。」阿特露達說。
「也許是吧,」菲爾德琳看著姬熱拉,「你怎麼看?姬熱拉?你是阿爾漢的朋友。你說那個人會不會寧願讓我們餓死也不願看著我們听命于法蘭克人?」
「我想魯特加領主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姬熱拉說。
菲爾德琳忽然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听見阿德琳達告訴高特說,你對魯特加念了咒語,讓他喪失力量,心智迷亂。並且他也不會有孩子了。」
「吉蘭會告訴你的。」阿特露達笑出了聲。「這姑娘為能上魯特加的床夠費心的了,可他就是不要。」她滿臉期望地看著姬熱拉。「你真的給他念了咒嗎?姬熱拉。」
「我倒寧願對阿德琳的嘴念個咒。」姬熱拉說。「我們的老夫人是明智的。」菲爾德琳幫著姬熱拉把桌板豎在牆邊上。「在魯特加面前她總是微笑著從無異議,可只要魯特加一轉過臉,她就鼓勵我們不要忘記撒克森的力量,她和阿爾漢會把這塊土地為我們奪回來的。」
「她和阿爾漢把我們都坑個半死倒更有可能,」姬熱拉尖刻地回了一句。
「魯特加當領主比阿樂漢更和藹,」阿特露達斗膽說了一句。「他不會把時間都花在喝酒和打獵上。」
「那是因為魯特加不敢進森林,」菲爾德琳不以為然地一笑,「森林里仍是我們撒克森人的地盤。」
姬熱拉很難過地說︰「我覺得你是在愚弄自己,菲爾德琳,要是我們僅僅因為阿爾漢是撒克森人就跟隨他,那我們就只能等待戰斗和破壞了。」
菲爾德琳哼了一聲︰「你不必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誰都知道你被舊神們器重,還能調動鬼魂。不管你為了打敗魯特加施了什麼咒,我都不會出賣你。」說著,她警告似地看了一眼阿特露達,阿特露達趕緊表明了她對撒克森的忠心。
「我也是,姬熱拉,真的,可是你不用殺死魯特加,你說呢?他很英俊的。」
姬熱拉無望地嘆口氣,她極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她無力地沖她們一笑,然後從爐上的壺里倒一杯蜂蜜酒。「我想我得到外邊坐一會兒。」
女人們沒人敢跟她出去。她們相信她是要一個人好好念些施魔法的咒語了。姬熱拉坐到門外石階上時,禁不住地笑了。似乎除她本人之外,誰都把她的巫術看得很重,她搬進石宮已經五天了,這五天來她在這里不停地干活,侍候人們吃飯,清掃規整魯特加給她作診所的那間小屋子。這期間她听到了關于她及她的巫術的各種傳聞,她給魯特加的施了法術,她讓法蘭克人的眼楮看不見阿爾漢及他的部下,她如來一幫精靈去鬧騰那些對阿爾漢的忠心有所動搖的人,並且她將要使愛爾坎加復活,他會帶著無數魔兵把法蘭克人趕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