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你們一定走錯房子了,先生。」
亞瑟只推開門走進去。「立刻去請衛夫人,告訴她有緊急事件,攸關生死。」
「攸關生死?」女僕往後退,害怕地皺起臉。
趁那女人仍目瞪口呆,艾琳在亞瑟身後進門,冷靜地一笑。
「請通知衛夫人,聖梅林及其未婚妻來訪。」她堅定地說。「我想她會樂於接見我們。」
「是的,小姐。」清楚的指示穩定了女僕煩亂的心緒。她點亮門廳桌上的另一支臘燭,快步奔上樓。不久,她又沖回來。
「夫人說請你們在書房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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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覺得我們應該仔細研究後再來。」艾琳大聲說。
她緊張地坐在優雅書房中的細致椅子上,僕人在靠窗的美麗寫字桌上為他們點上臘燭。
「他會提到第二位牛頓絕不只是巧合,你和我一樣清楚。」亞瑟在小房間里踱步,雙手交握在背後。「衛夫人是這謎團的關鍵,我非常確信。」
她完全同意他的推論,但她擔心的是他面對衛夫人的態度。這情況很微妙,必須很有技巧地探查。
「今晚稍早我忍不住回想我們拜訪她時的情況。」她說。「我一直想起她每次談到崔福德便會撫模鏈墜。我突然想到如果他們曾是愛人,也許會有孩子——」
「不是兒子。」亞瑟搖搖頭。「我今晚已經調查過那個可能性。衛夫人唯一的男性繼承人是穩重、可敬的肥胖紳士。無論怎麼看,他都繼承了她丈夫的容貌、才能及興趣。他致力於管理產業,對科學完全沒有興趣。」
「聖梅林,」衛夫人站在門口,聲音平直而忍讓。「羅小姐。所以你們還是發現了真相,那正是我害怕的。」
亞瑟停止踱步,直視門口。「晚安,夫人。顯然你知道我們為何深夜來訪。」
「是的。」衛夫人緩緩走進書房。
她今晚顯得蒼老許多,艾琳想著對這個曾經美麗且仍驕傲的女人產生無限的同情。衛夫人的灰發今晚沒有梳成時髦的發髻,只塞在白色小帽底下。她形容憔悴,彷佛過去數日都輾轉難眠,手上沒戴戒指,耳朵上也沒有珍珠耳環。
但艾琳注意到金色鏈墜仍在脖子上。
衛夫人坐到亞瑟拉開的椅子上。「你們是來詢問我的外孫的事,對吧?」
亞瑟怔住。「當然。」他輕聲說。
「他是崔福德的後代,對不對?」艾琳溫和地問。
「對。」衛夫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搖曳的燭火上。「崔福德和我瘋狂相愛,但我是有夫之婦,還有兩個孩子。當我發現懷了愛人的孩子時,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假裝衛爵爺是孩子的父親,當然,根據法律,他絕對是我女兒的父親。沒人懷疑過真相。」
「崔福德知道你懷了他的孩子嗎?」亞瑟問。
「知道。他非常高興,不停說著要如何以家族好友的態度來關心監督她的教育。他保證會細心計劃,讓她從小便接受自然哲學及數學的薰陶。」
「但崔福德卻在實驗室的爆炸中身亡。」亞瑟說。
「我得知他過世的那天,心都碎了。」衛夫人用手指撫模鏈墜。「我自我安慰,至少我還有他的孩子,也發誓要依照崔福德的計劃來教育海倫。但盡避她天資聰穎,卻對科學或數學沒有絲毫興趣。唯一能吸引她的科目是音樂。她的演奏及作曲能力優異,但我知道崔福德會很失望。」
「但是你女兒結婚後生下的兒子,卻同時擁有崔福德卓越的頭腦,以及對科學的熱情。」亞瑟抓住椅背,一瞬也不瞬地看著衛夫人。「是這樣嗎,夫人?」
衛夫人撥弄著鏈墜。「柏克和當年的崔福德一模一樣,相似得驚人。我女兒和她丈夫因熱病去世後,我發誓要遵照崔福德的遺願養育這個外孫。」
「你告訴他真正的祖父是誰了吧?」艾琳輕聲說。
「對。他一到能理解的年齡,我就說了,他有權知道他的天賦遺傳自誰。」
「你告訴他,可能成為第二位牛頓的人是他的祖父。」亞瑟說。「柏克便決定要完成祖父的夙願。」
「崔福德著迷過的科目,他全都研究過。」她低聲說。
艾琳看著她。「包括鏈金術。」
「對。」衛夫人顫抖著。「請你們相信,我真的試過要導引柏克遠離黑暗之術。但年紀愈大,除了才能、興趣之外,他更開始模仿崔福德的種種。」
「那是什麼意思?」亞瑟問。
「這幾年來,柏克的脾氣變得愈來愈難預測。他會無來由地興高采烈,接著又毫無預警地心情低落到讓我害怕他會結束自己的生命。似乎只有研究鏈金術才能使他月兌離低潮的情緒。兩年前,他到義大利去繼續研究。」
「他何時回國?」亞瑟問。
「幾個月前。」衛夫人痛苦地嘆息。「我非常高興他回來,但也立刻察覺他在義大利學的東西只加深他對鏈金術的迷戀。我把崔福德的日志及記錄收藏在木箱里,他要求要看。」
「你讓他看了?」艾琳問。
「我希望能滿足他,但我似乎只讓事態更惡化。我知道他開始某種秘密計劃,但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你以為他會想做什麼?」亞瑟冷酷地問。「發現哲學家之石?點石成金?」
「你在嘲弄我,爵爺,但我說的全是事實。柏克深陷在神秘學的研究中,所以才會相信有這種可能。」
「你何時開始發覺他決定建造《寶石學》中的機器?」亞瑟問。
衛夫人看著他,一臉挫敗。「前兩天你們來,告訴我葛倫特及你叔公都被謀殺,鼻煙盒也都被偷時,我就知道柏克想做什麼了。」
「所以你也知道他不再只是怪異的天才,」亞瑟說。「他已經成了謀殺犯。」
衛夫人垂下頭,手指緊抓住鏈墜,不發一語。
「柏克在哪里?」亞瑟問。
衛夫人抬起頭,彷佛暗自下定了決心。「你不用再費心尋找我孫子了,爵爺。我已經都處理好了。」
亞瑟咬緊牙。「你一定了解必須有人阻止他,夫人。」
「是的,而且我已經做了。」
「你說什麼?」
「不會再有謀殺案了。」衛夫人的手放開了鏈墜。「我向你保證。柏克現在身在既不會傷人也無法傷害自己的地方。」
艾琳緊盯著她的臉。「你是如何處理的,夫人?」
「我的孫子瘋了。」衛夫人的眼中閃著淚光。「我無法再自欺欺人。但請諒解我無法眼睜睜看著他被關進伯利恆精神病院。」
艾琳一顫。「沒有人會希望至親有這種下場,但——」
「前兩天你們離開後,我便請來私人醫生。我認識他多年,非常信任他。他安排讓柏克住進鄉下的療養院。」
「你讓他住進療養院?」亞瑟尖銳地重復。
「是的。米醫生今天下午和兩位醫務人員前往柏克的住處,令他大吃一驚,因為他正著裝準備要去俱樂部。他們把他帶走了。」
亞瑟雙眉皺起。「你確定嗎?」
「我也一起去了,親眼看到那些人制伏柏克,用可怕的約束衣綁住他。他們強迫柏克坐上有柵欄的馬車時,他一直求我,所以他們用布塞住他的嘴巴,讓他安靜。我忍不住哭了數小時。」
「老天。」艾琳低語。
衛夫人茫然地望著臘燭。「我保證,今晚是我一生中最難受的一夜,甚至比我得知永遠失去崔福德那天更難過。」
艾琳感覺淚水涌上眼眶。她迅速起身,走到衛夫人的椅子旁,跪下來握住老夫人的手。
「我很遺憾你必須忍受這麼大的悲劇。」她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