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很引人入勝的故事。」艾琳低語。「戀石社後來怎麼了?」
「有一段時間他們仍密切往來,分享彼此研究及實驗的筆記,後來漸行漸遠。喬治叔公提到一名社員在壯年時因實驗室爆炸而過世。據我所知,另一位還活著。」
「但你叔公已經死了。」她說。
「對,幾個星期之前在實驗室中遭人謀殺。」
她微皺起眉頭。「你確定他是被謀殺的,不是意外?」
亞瑟看著她。「他的胸膛有兩處槍傷。」
「老天爺。」艾琳深吸口氣。「原來如此。」
他望著水池飛濺的水花。「我深愛叔公。」
「我很遺憾,爵爺。」
她同情的語調很真誠,令他怪異地深受感動。
他逼自己不再沉溺於低落的思緒中,繼續說故事。
「我雇用警探調查,但毫無進展。他的結論是叔公因為嚇到來實驗室的竊賊而被謀殺,或者是被他實驗室的助理所殺,後者可能性較高。」
「你和助理談過了嗎?」
他下巴沉。「不幸的是,魏約翰在謀殺當夜失蹤,我仍無法找到他。」
「對不起,但你必須承認他的失蹤讓警探的說法更為可信。」
「我熟知約翰的為人,很確定他不會是謀殺犯。」
「那另一個說法呢?」她問。「和竊賊有關那個?」
「的確是有個賊,但不是隨機搶劫的竊賊。叔公死後我仔細搜過他的房子,那本寶石學的書《石經》完全不知去向。」他放在腿上的手握拳。「還有瓖著紅寶石的鼻煙盒也不見了。此外沒有貴重物品失蹤。」
她想了想。「你確定嗎?」
「絕對確定。我相信謀殺叔公的人就是要找那本寶石學及鼻煙盒。真的,我確信那三個鼻煙盒是重要線索,只要能找到叔公兩位老友的鼻煙盒,也許會得到有用的資料。所以我最近全心往這方向搜尋。」
「有什麼好消息嗎?」
「一些。」他說。「今晚我終於得到一位老紳士的地址,他也許知道其中一個鼻煙盒的下落。我還沒有機會和他談話,但我打算盡快去找他。」
沉默降臨,他听得到舞廳里傳來的音樂及笑聲,但彷佛都來自遠處。站在水池邊感覺既隱蔽又親密。艾琳花香味的香水勾引著他的感官,月復部的肌肉一緊,他發現自己已經。
自制一點吧,你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讓事情復雜化。
「你說你並不認同警探的結論。」過了一會兒,艾琳說。「所以你對叔公的殺人犯已經有懷疑的人選了嗎?」
「不算是。」他遲疑著。「至少听起來很不合理。」
「你一向是個講求邏輯及理性的男人,爵爺。如果你已經有月復案,無論多麼怪異,我相信絕對有確切的根據。」
「這次沒有。但我得承認我不自覺地再三想起叔公的一些話,他提到社團里自稱水星的成員只是假裝放棄對鏈金術的迷戀,其實從未真正釋懷。叔公說水星是三人中頭腦最好的人。有一陣子,他們全都相信有一天他會成為第二個牛頓。」
「他的現況呢?」
他看著她。「水星就是那位在實驗室爆炸中喪生的社員。」
「原來如此。那,若要說他也許是殺人犯就太牽強了,不是嗎?」
「完全不可能。」他嘆口氣。「但我卻一直反覆思索這個可能性。」
「就算他還活著,為何要在多年後才謀殺你叔公,並偷走寶石學書及寶石?」
「我不知道。」亞瑟直言。「也許他到現在才解開引出紅寶石能量的秘密。」
「但那不是秘密。」她攤開雙手。「你叔公告訴過你,鏈金術士的故事只是幻想。」
「對,但喬治叔公告訴我另一件事。」亞瑟緩緩地說。「也是我所擔心的事。他說盡避水星絕頂聰明,但他死前精神不太穩定,甚至有些瘋狂。」
「啊。」她若有所思地用扇子敲著手。「所以水星也許開始相信寶石的力量。」
「對,但即使如此,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不管水星是誰,早已是一堆白骨。」
「也許有人看到他的筆記或日志,並決定繼承其志。」
亞瑟感受到一股全新的敬意。「羅小姐,那是個很有趣的觀點。」
女人的輕笑聲打斷了他的話,聲音來自高大樹籬的另一側,還有男人低聲的回應。
「對,我看到她和賀塞奇爵爺跳舞。」女士說。「羅小姐真是怪人,不是嗎?但若要我說,她真是怪異至極。」她挑剔地輕哼。「說起來,整個情況都很怪。」
「你為何這樣說,凱翠?」男人問,語調好奇而深感有趣。「我倒覺得聖梅林找到了最迷人的未婚妻。」
亞瑟認出那個聲音,那男人叫唐密爾,與他同一俱樂部。
「才怪。」凱翠這次不只輕哼,而是厭惡地噴氣。「顯而易見的,聖梅林不可能真的想娶她。人盡皆知,以他的階級地位,若要娶妻會選蚌好人家的年輕女繼承人。這位羅小姐顯然已待嫁多年,家庭背景無人知曉。再加上,以她的行為及談話內容,我敢大膽猜測她絕不是無知的處女。」
亞瑟低頭看到艾琳也正傾听著樹籬另一邊的對話。她抬起頭,他將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別出聲。她會意地點頭,但他注意到她在皺眉,並希望這對長舌男女會走開。
「我不同意。」唐密爾說。「大家都覺得聖梅林有些怪異,他若選蚌異於常人的妻子,也很符合他的個性。」
「我敢斷言,」凱翠反駁。「他和羅小姐的婚約絕對有蹊蹺。」
亞瑟已經听得到碎石路上的腳步聲及裙擺柔軟的窸窣聲。避不開凱翠及唐密爾了,他們正往水池而來。
「也許他們真心相愛。」唐密爾猜。「聖梅林是有錢人,奢侈得起。」
「真心相愛?」這次凱翠發出高而尖銳的笑聲。「你瘋了嗎?我們說的可是聖梅林,他是個冷血動物,誰都知道只有投資才能激起他的熱情。」
「我承認他似乎沒什麼浪漫細胞。」唐密爾同意。「他得知未婚妻私奔那晚我也在俱樂部,我永遠也忘不了他驚人而毫不在乎的反應。」
「正是,任何男人只要有一丁點的浪漫,絕對會去追。」
「無意冒犯,親愛的,但背叛未來的丈夫、和別人私奔的未婚妻並不值得來場黎明之約。」
「即使事關聖梅林的名譽?」凱翠問。
「受損的又不是他的名譽,」唐密爾冷冷地說。「而是年輕女士的。放心,上流社會作夢也不敢質疑聖梅林的名譽。」
「但所有傳言都說聖梅林的態度彷佛那整件事不過是無聊的小鬧劇,比較適合在竹瑞街的劇院上演。」
「也許那正是他的想法。」唐密爾若有所思地說。
「胡說。我告訴你,聖梅林是冷血動物,那晚才沒去追。因此我很確定這次婚約絕不可能是真心相愛。」
亞瑟低頭,看到艾琳仍專注地听著那兩人的談話,但從表情看不出她在想什麼。不知為何,他有些擔心。
「親愛的凱翠,」唐密爾狡猾地說。「你這麼說,彷佛你曾體驗過聖梅林的冷酷天性。怎麼?難道你曾試圖讓他拜倒石榴裙下,只是他拒絕成為你的入幕之賓?」
「別荒謬了。」凱翠迅速厲聲反駁。「我對聖梅林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只是說出人盡皆知的實情。听到未婚妻被人搶走去能在俱樂部打牌的男人一定沒有感情。因此,他一定不可能與人相愛。」
凱翠和唐密爾就快走到樹籬邊緣了,立刻就會繞過轉角而來。亞瑟不知道是否有時間將艾琳藏到樹籬的另一邊,不讓他們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