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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你一生 第13頁

作者︰愛曼達•奎克

他每晚固定前來實驗室時則使用較安全且可怕的地下河流。

在地窖後方,河水拍打著秘密地下碼頭。他登上留在那里的淺底小船,小心維持平衡,把提燈放在船首,再拿起篙。

堅定地一撐將小船推進久被遺忘的小河中,船在漆黑、臭氣燻天的河水中輕輕飄浮。殺人者不得不偶爾蹲,以躲避橫跨在頭頂上的古老石制人行橋。

這趟旅程怪異而令人不安。雖然他已經來過無數次,仍不能習慣這壓迫性的黑暗及惡臭。但令他興奮且安慰的是,他的先人也曾無數次經由這奇異旅程進出實驗室。這全都是他偉大命運的一部分,他想。

一個散落在河岸的古遺跡出現在眼前,提燈的火光搖曳,照射出半埋於泥地的大理石浮雕,上面描繪戴著獨特帽子的奇怪天神。畫中人正在屠殺巨大公牛。根據先人的日志所載,這是密特拉神(譯注︰太陽神、光明神或戰神,一至三世紀在羅馬帝國受崇拜),曾經在此地興盛的神秘羅馬教派主神。

每次經過古老雕像,殺人者便避開視線。那些無神的眼楮指控般地瞪視,總是讓他不安,彷佛古老天神看得到他內心深處洶涌、翻騰的奇怪精力正在增強他的天賦;彷佛它們了解他並無法完全掌控那股力量。

第六章

棒天晚上十點剛過,艾琳、瑪格及範班寧站在盆栽棕櫚樹的陰影下。

「第一支舞具有決定性,」班寧解釋,充滿睿智地打量人群。「必須挑對舞伴。」

艾琳由棕櫚樹葉後偷覷。房間里因枝形燈架上的臘燭而亮如白晝,整面的鏡牆反射出光采眩目的場景。

服裝華麗的淑女及衣著時髦的紳士談笑著,優雅的舞者一對對在舞池里移動,樂聲由安置樂師的陽台流泄而出。一小群身著藍色制服的僕人端著香檳及檸檬汁穿梭在賓客間。

「我不懂為何我不能和你跳第一支舞。」艾琳對班寧說。

第一眼看到範班寧,艾琳就知道她非常喜歡他。看到他結實的身材、認真的眼神,她立刻了解亞瑟為何信任他。範班寧給人宅心仁厚、腳踏實地的稀有印象,讓人覺得可以在危急時依賴他。

「不,不,不,絕對不可以。」班寧向她保證。「第一位舞伴是一個標準,無論是誰,都必須能讓你立刻成為目光焦點。」

瑪格毫不掩飾她的敬佩。「你如何知道這些事,先生?」

班寧的臉紅了。「我已故的妻子非常了解上流社會。娶了個專家,多少會學到一些。」

「當然。」瑪格低語著,伸手從小提袋拿出一小疊紙及鉛筆。

班寧皺眉。「你在做什麼?」

「做筆記。」瑪格輕快地說。

「為什麼?」

「寫日記。」

艾琳忍住笑聲。班寧若知道瑪格是在為小說搜集資料,不知會怎麼說。

「原來如此。」班寧皺起雙眉,眯起眼楮。他喝了口香檳,露出準備上戰場的表情。「如我所說,要讓哪位紳士成為第一位舞伴,是非常重要的問題。」

「嗯。」艾琳低語。「挑選的過程和選擇第一位情人非常類似。」

班寧被香檳嗆到。

「過程有如選擇情人。」瑪格喃喃自語,快速在筆記本上書寫。「對,我喜歡這種措辭的轉變。讓整句話變得十分有趣,不是嗎?」

班寧瞪著她。「我無法相信你在日記里寫這個。」

「之後讀起來才有趣,你不覺得嗎?」瑪格對他燦爛一笑,將筆記本收進小提袋。

班寧顯然決定不回應這個問題,而將注意力轉回舞池,突然開心地松了口氣。

「就是他。」他低聲宣布。

「誰?」艾琳問。

「第一位帶你走入舞池的男人。」班寧微揚起下巴。

艾琳隨著他的視線望向一位面貌突出的高大紳士。他穿著藍色外套,站在通往花園的法式門附近,年約六十歲,正和另一個男人在談話。他的態度及表情明顯地表示他對周遭多采多姿的場景厭煩到無可言喻。

「他是誰?」瑪格問。「你為何說他最適合當艾琳的第一位舞伴?」

「那位是賀塞奇爵爺。」班寧解釋。「他很有錢,觸角遍布社交界。他的妻子兩年前過世且未留下繼承人,所以眾所皆知他正在尋找下一任新娘。」

「既是如此,他如何會肯與我共舞?」艾琳好奇地問。「我已經訂婚了。」

「賀塞奇對女士有獨特的口*味。」班寧耐心地說。「其實,他自認為鑒賞家。與他共舞一曲絕對會引起注意,屋里的每個男人都會想知道他對你的看法。簡而言之,賀爵爺會讓你成為注目的焦點。」

「如果他表明不想與我共舞呢?」

班寧友善的眼中第一次露出神秘有趣的目光。「我想那不會是問題。」

瑪格快速且疑惑地看他一眼。「為何你認為他會樂於和艾琳共舞?即使相距甚遠,我也看得出他已經感到非常無聊。」

「賀塞奇和亞瑟幾年來常合作做生意。」班寧說。「此外,賀爵爺欠亞瑟一個大人情。」

艾琳很好奇,緩緩打開扇子。「我不太敢問但又忍不住。什麼樣的人情?」

「亞瑟是投資天才。六個月前約克夏的開礦投資計劃引起風潮,亞瑟知道那個計劃可能是騙局,結果會引起災難。他听到賀塞奇想購買股份,便送信去警告他這個投資不劃算。不久整個計劃崩盤,所有投資人血本無歸。但因為亞瑟的忠告,賀塞奇得以避開這個慘劇。」

無疑地,班寧說的開礦計劃正是毀了她繼父、還搶走她遺產的同一個計劃。真可惜,鐘薩姆不是亞瑟的朋友。但就算是,鐘薩姆也絕不會听從忠告。

班寧看著她。「我可以安排第一支舞,但接下來全靠你自己。一旦你和賀塞奇爵爺進了舞池,你必須想出機智迷人的話題。只要你能讓他感到有趣,他就開心了。」

艾琳皺起鼻子。「你這樣說讓我覺得像交際一化,而非職業伴護,範先生。」

班寧一縮。「我道歉。」

「像交際花而非職業伴護。」瑪格輕聲復誦。「說得好!」她打開筆記本。

班寧叫了位男僕,請他送口信給賀塞奇爵爺。

五分鐘後,艾琳發現自己進了舞池。她抬頭對高大的灰發舞伴微笑。賀塞奇爵爺非常有禮,但明顯可以感覺到他只是在還人情。近距離下,他的百無聊賴難以錯認,她真懷疑他為何沒有因為極度無聊而身亡。

「您真好心,讓範先生麻煩您幫這種忙,爵爺。」她說。

「胡說,我很高興能幫上忙。」賀塞奇說,但完全沒有誠意。「和迷人的女士跳舞絕不是件苦差事。」

「謝謝你。」她回答。她到底要如何和一個一心只想去別處的男人談話?

「老實說,我很羨慕聖梅林。」賀塞奇嘲弄地說。「他替自己找到了未婚妻,不必經歷嚴酷的社交季。我則相反,必須忍受無數個剛出校園的愚蠢年輕女孩。」

他的態度讓她生起氣來。「我相信年輕女士要找到好姻緣也得費盡心力,她們的辛苦與您這樣紳士並無兩樣,爵爺。」

「不可能。」他一臉飽受折磨的表情。「你無法想像以我的年紀及處世經驗,要和十七歲的年輕女孩談話有多困難。那些小女孩只想談拜倫最新的無聊詩作或巴黎的最新時尚。」

「您必須從年輕女孩的角度思考,爵爺。我保證,當你一心只想和英俊的年輕詩人共舞時,卻必須和老得可以當父親的男人聊天,也是令人心力交瘁且困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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