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遲疑片刻,然後緩緩打開馬車的車門。
「我先出去,」季奎登說。「妳跟在後面把男孩拖出來。妳不必白費力氣向車夫求救,他很清楚今晚付錢的人是我。何況,他不會願意被牽連進這種事情里。」
季奎登一邊把槍口瞄準她,一邊往車門口移動。他敏捷地跳到人行道上,然後轉身面對她,伸手到車內取出一盞燈籠。
「現在慢慢地出來,狄夫人。」季奎登在點亮燈籠時說。
她伸手踫觸小強,他朝她點一下頭。她瞥見他腳上的繩子已經割斷,但他被壓在費克文的身體下面。如果她能設法制造機會讓他逃跑,他是可以跑掉的。
「告訴我,季奎登,」她在準備下車時說。「你認為你能躲韓亞特多久?一天,還是兩天?」
「我會讓他在我選的時間地點找到我。等我們再度踫面時,我會殺了他。但我要先讓他知道,在這件事情里我贏了他。他或許是梵薩師父,但他比不過──」
夜空中突然飄出一朵烏雲,披肩大衣朝季奎登直落而下,把他籠罩在層層的厚羊毛里。
「什麼──」季奎登氣憤的驚叫聲被大衣蒙住,他掙扎著想扯掉蓋住頭肩的大衣。
「下車,玫琳!」亞特大叫著隨他的大衣落在季奎登身上。
兩個男人「砰」地一聲倒在地上,槍聲在季奎登盲目扣下扳機時響起。子彈不知射向何方,但槍聲使馬匹受到驚嚇地抬起前腿和往前猛沖。
「小強!」玫琳連忙轉身去抓男孩。
小強顯然已經察覺到大事不妙,拚命想要爬出馬車。但被綁的雙手和費克文的體重使他的行動受到阻礙。
受驚的馬匹用力拉扯馬具,玫琳感到馬車左右搖晃。再過幾秒,牠們就會一前一後地往前竄出。
她設法抓住小強的一邊肩膀。她努力把他往車門口拖,但沒辦法把他從費克文的身體底下拖出來。小強用驚駭無助的眼神望著她。他跟她一樣清楚被困在失控馬車里的乘客會有什麼下場,最常見的是摔斷脖子。
彼不得在地上扭打成一團的兩個男人,心慌意亂的玫琳爬回馬車里。馬匹與馬具搏斗時,馬車一陣抖動。她知道牠們即將月兌韁奔逃。
她背頂著座椅,兩腳抵著費克文的身體用力推。
馬車往前移動。
她更加用力地推,費克文沉重的身體終于移動了,小強設法從他下面爬出來。她牢牢地抓住他。他們兩個一起跳下馬車,滾落在堅硬的人行道上。
馬車沿著窄街轟隆隆地跑走,馬匹在轉角處沖向左邊。馬車劇烈地搖晃,然後重重地翻覆。馬匹掙月兌韁繩沖進黑夜之中,留下翻覆的馬車和在半空中兀自空轉的車輪。
抓著小強的手臂,玫琳從地上爬起來,轉身時正好看到季奎登擺月兌了亞特。她猜他會逃進茫茫黑夜之中,他卻怒吼一聲抓起掉在水溝里的手杖。她以為他要拿手杖打亞特,他卻用力扭轉杖柄。在燈籠的亮光中,她看到一把長長的刀刃出現。
「亞特!」
但他已經有所行動了。半躺在地上,他抬腿在空中劃個短弧,狠狠踢中季奎登的大腿。在疼痛的尖叫聲中,季奎登往後倒在堅硬的人行道上。
玫琳還來不及眨眼,亞特已經撲向季奎登。
「天啊,刀!」她低聲說。
小強用雙臂抱住她的腰,把臉埋在她的斗篷里。
打斗突然結束,兩個男人靜止不動,亞特被季奎登壓在下面。
「亞特──」玫琳大叫。「亞特!」
「慘了!」小強抬起臉,驚恐地瞪著兩個男人。「慘了!」
彷佛過了一世紀那麼久,亞特終于抬起身體推開毫無動靜的季奎登。在燈籠的亮光中,鮮血顯得格外刺眼。
玫琳本能地用斗篷包住小強,不願讓他看到那種景象。
亞特站起來望向她,他似乎沒有注意到他手中的刀在滴血。
「妳沒事吧?」他厲聲問。
「沒事。」她凝視著刀。「亞特,你──」
他低頭看看刀,然後瞥向季奎登。「我很好。」
小強撥開斗篷。「他死了嗎?」他問。
「死了。」亞特把刀扔到旁邊,刀鏗鏘一聲落在人行道上。
玫琳奔向他。
第十七章
「誰會料到費克文也有分?」蓓妮打個哆嗦。「希望你不會太惱火他最後在馬車意外中喪生,韓先生。我知道你原本想看到他身敗名裂、窮困潦倒。」
「我不再想把心思放在復仇計劃上。」亞特瞥向亨利。「我發現它們很容易節外生枝,和造成不可預料的後果。」
「聰明的決定,先生。」亨利喃喃道。「最近你有更有意義的事可做。」
「安眠藥草呢?」玫琳問。
「今天上午我去季奎登的住處搜查時,找到剩余的安眠藥草。」亞特說。
「你有發現其它令人感興趣的東西嗎?」玫琳問。
「有,季奎登的日記。長話短說,他從幾個月前得知密碼簿的存在時,就開始追查它的下落。他花了不少時間追蹤它到倫敦。抵達這里後,他把搜查範圍縮小到那些他認為最有可能翻譯它的梵薩會員身上。然後他開始有計劃地搜查他們的書房。」
「林斯磊發現他的那夜一定令他深感震驚。」玫琳說。
「沒錯,但那也使他想到他可以冒充同父異母哥哥的鬼魂。發現密碼簿可能在妳手里之後,他決定用那個偽裝來嚇妳。」
「說到密碼簿,」玫琳揮揮手中的小簿子。「我們真的得決定該怎麼處理它。」
「對,沒有秘籍,它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只會引來更多的麻煩。」亞特說。
「我同意你的看法,但它是知識,故意摧毀知識違背家父的教導。誰知道它對後世子孫會有什麼價值?」
「那妳建議我們怎麼處理?」
「秘籍──如果有被找到的一天──屬于梵薩嘉拉島的園圃寺。」她慢條斯理地說。「我相信譯解秘籍的密碼簿也屬于園圃寺。」
亞特思索片刻。「妳說的對。」
「而且很有道理。」亨利附和。
「就我而言,它離英國越遠越好。」蓓妮說。
「問題是,要怎樣才能把它平安地送回梵薩嘉拉島?」玫琳若有所思地說。
亞特露出微笑。「我認為最安全的運送方法,就是讓施迪生的船只去送貨。他的船只定期停泊梵薩嘉拉島,讓他去承擔運送途中保護它的負任。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都可以擺月兌那本害死人的小簿子了。」
XXXXX
他對自己承諾過不會再拖延了。他必須知道答案,否則他真的會變得像「梵薩學會」的瘋子一樣瘋癲。
但他沒辦法在屋內問那個問題。也許是他的梵薩天性作祟,但他渴望黑暗的掩護。
當他要求玫琳陪他到花園散步時,她皺起了眉頭。
「你瘋了嗎?」她問。「外面那麼冷,霧又那麼濃,我們會感冒的。」
「我保證我們不會在外面逗留很久。」他咬牙切齒道。
她張開嘴巴,好像要繼續反對,但最後只是給了他一個奇怪的眼神。她一言不發地放下正在看的書,然後從沙發里站起來。
「給我一分鐘去拿我的斗篷。」她說。
他在等她時穿上大衣。當她加入他時,他們一起穿過後玄關,開門進入夜色之中。
花園里濃霧彌漫,但沒有亞特預料中那麼冷。也許是即將發生的事分散了他的心思,使他不覺得冷。
「我猜這是為了下逐客令的事,對不對?」玫琳拉起兜帽罩住頭。「我知道我們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我向你保證,蓓妮姑姑和我明天一大早就可以收拾行李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