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等她抵達他身旁時,一塊石頭已經移位,露出另一把沉重的鐵鎖。亞特放下燈籠,掏出撬鎖工具。「我們很幸運,潘伊頓喜歡典型的梵薩圖案和裝置。」他說。
他在努力片刻後,滿意地吁出口氣,牆壁里的滑輪和纜線再度嘎嘎作響。玫琳著迷地看著一塊門扇大小的石頭滑向一側。
「另一道樓梯,」她低聲說。「這下面一定還有房間。」
「屋子的這部分非常古老,」亞特凝視著通往一片漆黑的石梯。「樓梯可能通往以前的地牢,下面可能還有逃生密道。」
「也許潘伊頓用它來逃離闖入者。」
「我等一下再來看看這道樓梯通往何處。」亞特若有所思地說。
「你的意思是,等你送我回家之後嗎?別說傻話了。」她看到地上有一小堆蠟燭。「來吧,別浪費時間了。」
他滿眼戒色地看著她。「玫琳,看來這次我得堅持──」
「別白費口舌了,亞特。」她撿起一支蠟燭點亮它。「如果你不想跟我一起下去,我就自己來。」
她本來以為他還會爭執,但他只是滿臉陰郁地提起燈籠開始前進。
「有沒有人告訴過妳,許多男人並不認為倔強是女人的優點?」他以閑聊的語氣問。
她皺眉蹙眼,但努力不對他的話感到難過。「由于我目前並沒有在找另一個丈夫,所以我不認為那是嚴重的問題。無論如何,談到倔強,我相信我們是勢均力敵。」
「恕難苟同。妳──」他突然住口。「瞧瞧這是什麼?」
他突然在最後一階停下,害她差點撞到他。她停在上一階上,從他的肩膀後往下看。驚奇使她一時之間傻了眼。
她起初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一條狹窄的走廊,四壁以平面的菱形寶石瓖嵌出復雜的圖案。她過了好幾秒才明白自己是從一道門口,望進一條四壁貼滿小瓷磚的走道。
「潘伊頓為什麼要費時費力,在這下面設計出如此精致的瓷磚圖案?」她問。「他真的是非常奇怪的一個人。」
亞特步下最後一階,走進貼滿瓷磚的走道。「就像妳不斷提醒我的,他是梵薩人。」
燈光照射下的走道令玫琳越看越驚奇,無數閃閃發亮的瓷磚瓖嵌出令人眼花撩亂的圖案,有的是三角形內有三角形,有的是一系列的圓圈形成大得好像可以讓人走進去的隧道。
「這些都是梵薩圖案,」她低聲說。「我在古書里見過一些。」
「是的。錯覺之計的古書。」亞特說。「我在『夢幻閣樂園』的布景里用過一些。」
他走到走道盡頭右轉後,就好像平空消失在牆壁里。燈籠的燈光隨著他一起消失,玫琳只剩下燭光陪著她。恐懼不安像無形的裹尸布裹住她,她感到另一股冷風襲來。
「亞特?」
他帶著燈光再度出現在走道盡頭。「這是座迷宮,巧妙地隱藏住秘密出口,或許還隱藏了其它的東西。」
她恍然大悟。「你認為潘伊頓可能把重要物品藏在這里?」
「潘伊頓這類怪人認為很重要的東西,可能根本引不起其它人的興趣。」他警告。
「沒錯,但我們的調查一直沒有進展,所以不妨沿著這條線索追查看看。」
「我同意。我們需要繩子。」
「繩子?喔,對,用來標明穿越迷宮的路線。我猜廚房里可能有。」
亞特開始走向狹窄的樓梯。但他才跨出一步,玫琳就看到他的視線越過她盯著迷宮入口的樓梯。
「該死!」他突然熄滅燈籠,並吹熄她的蠟燭,他們立刻陷入黑暗之中。
「怎麼了?」玫琳直覺地壓低聲音。
「有人站在樓梯上。」他悄聲道。
「潘伊頓嗎?」
「不知道,看不清他的臉。來吧!」
他握住她的手臂,拉她走進迷宮。她領悟他在模索前進。驚慌席卷她。想到迷失在黑暗的迷宮里,就令她不寒而栗。她突然感到呼吸困難。她提醒自己他們還有燈籠。她听到空氣「嗖」地一聲,然後是一聲扎實刺耳的「砰」。
「那是什麼聲音?」她問。
「那個混蛋把樓梯頂端的門關上了。」亞特悄聲回答。
一聲金屬踫撞的鏗鏘悶響傳來。
「還上了鎖。」他氣憤地補充。「我活該,讓妳說服我探索這個地方。」
「我打賭上面那個人是潘伊頓。」玫琳說,油然而生的怒氣趕走一部分的恐懼。「他可能以為他剛剛撞見兩個所謂的『陌生客』在他的迷宮里。」
「他確實是撞見兩個陌生人。」亞特點亮燈籠。「精確地說,我們兩個。」
「也許我們應該大聲叫他,說明我們沒有惡意。」
「我懷疑我們的聲音穿得透那扇厚厚的門。即使可能,我想我們也無法說服他相信我們沒有惡意。他畢竟當場撞見我們在他的地下室徘徊。」亞特若有所思地停頓一下。「把我們鎖在這下面的也可能不是潘伊頓。」
她渾身一僵。「你認為是那個在我們到達前,就搜過屋子的闖入者?」
「也許吧!」亞特從口袋里掏出手槍檢查一下,然後饒感興趣地抬頭凝視天花板。
他不是被自己在頭頂瓷磚里的映像迷住,就是在祈求上蒼指點迷津,玫琳心想。在她看來,這兩種方法都解決不了燃眉之急。
「亞特,也許我不該指出,但我們不能永遠留在這里。」
「嗯?喔,那當然。如果我們沒有回去吃晚餐,廚子會很擔心,更不用說是妳的姑姑。我一定會被她嘮叨個沒完沒了。」
「會擔心的不只是你的廚子和我的姑姑。」她不安地環視周遭。「如果我們被迫長時間待在這里,我也會有點焦慮不安。我得提醒你我們身邊沒有蓓妮的藥水。」
「下次探險時一定要記得帶幾瓶。」
她突然狐疑地對他皺眉。「討厭,我覺得你開始樂在其中了。」
「我苦中作樂一下應該不算過分。」他繼續凝視走道天花板。「說闖入潘家很刺激的人畢竟是妳。」
「這不是鬧著玩的,亞特。你認為闖入者會在門外守多久?」
「不知道,」亞特不再凝視天花板的瓷磚圖案,低頭對她微笑。「我也不打算查明。來吧,再不快點離開就會趕不上吃晚餐。」
「什麼意思?你要去哪里?」
「這是梵薩迷宮。」
「我知道。那又怎樣?」
「迷宮一定會有另一個出口。」他轉過轉角,失去蹤影。
「亞特,別鬧了。」她拎起裙襬,急忙跟著轉過轉角。她在隔壁的瓷磚走道里找到他。
「你要做什麼?」
「找到另一個出口,不然會是什麼?」
她瞪著他的背,跟著他在迷宮里左彎右拐。「請問你要如何找到另一個出口?」
「當然是跟著痕跡走。」
「什麼痕跡?」她盡量不去看周遭令人不安的瓷磚圖案。「亞特,如果你在玩什麼梵薩鬼游戲,那麼我必須告訴你,我一點也不覺得好玩。」
他回頭看她一眼,笑容中充滿自負和得意。「通過迷宮的路線被清楚地標明出來,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他舉手往上指,她抬頭望向天花板。起初她只看到瓷磚拼出令人眼花撩亂的漩渦圖案。接著在細看之下,她看出淺色的鏡面瓷磚上,有被煙燻出的淡淡痕跡。那想必是潘伊頓在通過迷宮時,用來照路的蠟燭和油燈,所留下的陳年煙垢。如釋重負的感覺涌上她的心頭,她決定她幾乎可以原諒亞特自鳴得意的精明。
「你真厲害,竟然注意到痕跡。」她不得不說。
「當心妳的贊美和諂媚,甜心。妳不知道它們對我的影響。」他轉進另一條圖案更加詭異的走道。「我發誓,妳的甜言蜜語令我頭昏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