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妳心知肚明。」他瞥向紅沙發,然後把目光轉回她臉上。「我想為今夜在這房間里發生的事道歉,但顯然為時已晚──」
「用不著道歉。」她急忙打岔。「真有必要,道歉的也該是我。」
他挑起一道眉毛。「那一點我不會反對。」
她羞紅了臉。「重點是,在某種意義上,一切都沒有變。」
「沒有變?」
「我的意思是說,我仍然是惡名昭彰的寡婦。如果讓人知道我住在你家,他們一定會做最不堪的假設,認為我們有曖昧關系。」
「那個假設現在沒有錯。」
她抓緊睡袍領子,抬起下巴。「無論如何,我們的情況並沒有任何改變。」
「未必。」他走向她。「但這會兒別再討論這件事了。我想我們今夜都興奮過度了。」
「但是,亞特──」
「改天。」他握住她的手臂。「等我們都有機會睡個覺和想一想再說。來吧,玫琳,妳該上床睡覺了。」
她企圖堅守立場。「但我們應該擬定計劃,例如搜查潘家的──」
「改天再說,玫琳。」
他握緊她的手肘抇她帶向房門。經過高背椅旁的小茶幾時,一個閃閃發亮的小東西引起她的注意。她看出那是亞特先前握在手里把玩的物體。但還不及問他那是什麼,她就發現自己已經來到房門邊了。
「晚安,玫琳。」他在開門推她出去時,眼神和緩了些。「試著睡一下。妳恐怕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那樣對神經不好。問妳姑姑就知道。」
他以令人吃驚的溫柔親吻她,然後當著她的面把門關上。她瞪著緊閉的門扉,許久後才轉身上樓回房。
鑽進棉被里時,她想著茶幾上的那個小東西。她幾乎可以肯定那是一條表煉系著一枚小小的金質圖章。
第九章
一個「陌生客」進入屋內了。他最害怕的事終于發生,他們派人來阻止他了。
幾年前他就知道他受到「陌生客」的監視和跟蹤。他早已不再嘗試對朋友解釋,他為什麼再也無法相信任何人。他們認為他瘋了,但他知道實情︰「陌生客」糾纏他,是因為他們知道梵薩最重大的秘密即將被他破解。他們在等他發現古人隱匿的科學知識,打算到時再掠奪他的發現。
今夜有個「陌生客」進入屋內,就代表他離大發現一定非常、非常近了。
他把耳朵貼在牆上,顫抖的雙手抓著,發覺有人闖入時正在研究的那本古書。幸好有他此刻置身的這條密道。密道是他多年前在妻子死後不久親自建造的──不能相信木匠和工人,他們極可能是「陌生客」的間諜。
他在很早以前就有預感自己將來會在梵薩古書里發現重大秘密,就知道他會需要保護自己的措施。「陌生客」從很早以前就開始監視他。起初那種被監視的感覺是斷斷續續的,後來就漸漸變成持續不斷的。今天他就要用到以前做好的準備。
他站在黑暗的甬道里一動也不動,用意志力使出隱形術。這幢石造古老的屋子里只有他一個人,直到不久前他才讓管家一個星期進來打掃兩次。但每當她在屋子里時,他都會密切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尤其是不讓她溜到地下室。他的三餐都是自己料理的。烹飪當然不是紳士該做的事,但「陌生客」的監視使他顧不了那些繁文耨節。譯解梵薩核心秘密知識的偉大目標,絕對比他的紳士自尊來得重要。
牆壁另一側的走廊地板嘎吱作響。「陌生客」一定以為屋里沒人,因為他在進來時躡手躡腳,現在卻弄出梵薩人不該弄出的大量聲響。
潘伊頓在密道里冷笑。他用來騙鄰居相信他到鄉下小住的計謀顯然奏效了,但結果與他預料的不同。他原本希望「陌生客」會跟蹤到鄉下去,讓他可以過幾天安寧的日子。沒想到他們竟然派人進來搜查他的屋子。
沈悶的砰砰聲接二連三地傳來,他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陌生客」在二樓。他感到一絲得意。闖入者以為他會笨到把筆記,隨手亂放在能讓人輕易找到和偷走的地方嗎?
梵薩的後輩晚生還有許多地方要向前輩先進學習。
他傾听著抽屜開開關關的聲音,頭頂的地板嘎吱作響,接著是更多的砰砰悶響。伊頓蜷縮在密道里等待。保持隱形術所需的安詳心境近來日益困難。多年來他一直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他的神經也不如以往堅強。
他把耳朵貼在牆上傾听和感覺有無動靜,他只能希望闖入者不會發現地下室的秘密。
彷佛過了一世紀那麼久,他才察覺到「陌生客」回到一樓。听到闖入者打開通往地下室的門時,伊頓立刻屏住呼吸。「陌生客」到達貯藏室,在樓下來回走動了一陣。但他終于回到一樓。伊頓這才敢閉起眼楮,吐出一直憋著的那口氣。闖入者沒有發現密室。
餅了一陣子不再有聲響傳來。伊頓又等了半小時才完全確定「陌生客」已經離開,屋子里再度只有他一個人。他緩緩站起來。保持同一個姿勢太久使他肌肉酸痛。
確定自己可以走路後,他來到遮掩密道出入口的壁板前。他沒有立刻打開它,而是站在那里豎耳傾听。
他沒有听到任何動靜。
他把壁板推到旁邊,跨進黑暗的走廊。他再度停下來傾听。
仍然是一片死寂。
伊頓沿著走廊快步走向通往老屋深處的秘密樓梯。他點燃一支蠟燭,走下石造樓梯。他必須確定他的秘密書房里一切安好。
他經過貯藏室,打開一扇密門,步下另一道樓梯,進入曾被原屋主當成地牢和逃生途徑的秘密房間。多年前發現這些地下房間時,他不但沒有告訴任何人,還動手改造出一間書房和一間實驗室,讓自己能夠在那里進行重要研究,而不必擔心被「陌生客」看到。他費心費力地裝設道地的梵薩機關,來鞏固密室的安全。
在最後一道樓梯底層,他移開另一塊壁板,準備進入屋內最秘密的房間。
上方的樓梯平台響起皮靴刮擦聲,他的心跳差點停止。他猛地轉身,速度太快使他那條疼痛的腿支撐不住。他慌忙去抓壁板邊緣時,蠟燭從手中掉落。影子在石牆上閃動。
「笨老頭,你以為你的秘密瞞得了我?我知道我只需要守株待免就行了。一般人在闖入者離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檢查他的貴重物品,是否仍然藏得好好的。太好猜了。」
伊頓看不見「陌生客」藏在陰影里的臉,但地板上的蠟燭還沒有熄滅。閃爍的燭光照亮闖入者手中的槍,以及一根精美的金柄手杖。
伊頓驚駭地看著「陌生客」舉起手槍瞄準。
「糟了!」伊頓低喊一聲,搖搖晃晃地倒退一步。
他為什麼沒有想到隨身攜帶手槍?他的密室書桌里就有一把,但遠水救不了近火。
「重點是,我不再需要你帶我找到你的秘密。」闖入者說。「你剛剛替我開了門,真是多謝了。」
伊頓在察覺到闖入者扣下扳機時,猛地向後撲。突然的扭身轉體使他的腿又是一陣劇痛,但他知道意料之外的快速動作,是他唯一的希望。
強光一閃,槍聲在石室里震耳欲聾,他感到子彈射中他。他的身手不如往日矯健了,伊頓心想。沖擊力使他踉蹌地跌進密室。
地板上的燭火跳動最後一次後熄滅,石室里突然一片漆黑。
「可惡!」闖入者惱怒地咕噥。
伊頓吃驚地發現自己沒有死,子彈射中他的肩膀而非心髒。也許是燭火將滅造成影子亂跳使闖入者失去了準頭。無論如何,他只有幾秒鐘。他可以听到闖入者咒罵著試圖點燃另一支,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