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愛瑪思考一下。「那你呢?你打算如何進行接下來的調查?」
「再次引出那個神秘的梵薩斗士,逼他說出他的師父是誰。」
「你認為凶手是那個叛離的梵薩師父?」
「我還無法肯定凶手是他,但我深信他跟這件事關系密切。知道他的身份有助于解開剩下的秘團。」
愛瑪不安地看著他。「我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恰恰相反,我認為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請問你跟梵薩斗士玩這場危險的游戲時我要做什麼?」
「不用。」
「不用?」愛瑪皺眉。「但你雇用我就是要我協助你,我必須堅持你讓我盡忠職守。」
「別惹麻煩就是你目前的工作。」迪生說。「我可不想在尋找那個可惡的梵薩斗士時還得擔心你的安危。」
「听著,你既然雇用了我,就不該把我當成放在儲藏室里的備用旅行袋。你很清楚到目前為止我對你都很有用。」
「非常有用。」
他那種紆尊降貴的語氣惹惱了她。「可惡,迪生,你不讓我幫忙,我就立刻辭職。」
「你不能辭職。你還沒有拿到你的推薦信。」
「那一點也不好笑,先生。」
他把她帶到薇麗附近停下。他的眼中毫無笑意。「你的職責是扮演我的未婚妻。我建議你專心在那上面,因為你還沒有抓到竅門。」
愛瑪氣得差點破口大罵,但及時想起他們正站在擁擠的舞廳里。
「沒有抓到竅門?」她繃著臉低聲說。「沒有抓到竅門?我把你未婚妻的角色扮演得出色極了。」
「看看你。」他深表遺憾地搖頭。「身為我的未婚妻,你應該明艷照人,滿面春風,笑容可掬。但是此刻在看我們的人都會以為你想勒死我。」
她露出她最嫵媚動人的笑容。「他們想的一點都沒錯,先生。」
她轉身走向薇麗。
第十三章
一個小時後,迪生離開俱樂部時還在想他跟愛瑪的口角。他不明白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暴是怎麼發生的。他並不想跟愛瑪吵架,他只想在找到凶手前確保她平安無事。
聖詹姆斯街籠罩在薄霧之中。迪生沒有費時在霧中尋找監視者的身影,他可以從頸背寒毛直立中感覺到那個梵薩斗士的存在,他已經跟蹤他兩天了。
迪生開始沿著街道步行。稍早時他是乘出租馬車到俱樂部來的,他把自己的馬車留給愛瑪和薇麗使用。下午雇用的那兩個警探會充當馬夫和車夫,負責把女眷從舞會平安送回家。
在這期間,他另有計劃要執行,它們需要他的全神貫注。
他轉進一條霧蒙蒙的長巷,巷底的賭場燈火通明。他沒有回頭看,沒有那個必要,雖然沒有听到腳步聲,但他知道監視者尾隨他進入了巷子。
梵薩斗士一定無法抗拒這大好機會。他太年輕,還沒學會耐性的好處。
迪生一邊不疾不徐地走向巷底,一邊解開大衣把它像斗篷似地披在肩上。
年輕斗士相當優秀,發動攻擊時迅速又安靜。要不是一直在等他出擊,迪生就不會听到那細微的吸氣聲。但吸氣聲泄露了斗士的位置,迪生往旁邊跨步轉身。在霧里閃著微光的賭場燈火剛好足以使他看見從側面逼近的蒙面身影。
梵薩斗士發現位置暴露,立刻踢出一腳。
迪生滑到他踢不到的地方。「這是做什麼?沒有正式挑戰?真令人生氣。你對傳統的敬意呢?」
「你不尊重古老的傳統,所以我也不必以傳統的方式向你挑戰。」
「非常實際的決定。恭喜。你也許還有點希望。」
「你嘲笑我,退出圈子之人啊!但你囂張不了多久了。」
「拜托你別再那樣叫我,好像我是古代的傳奇人物。」
「你的傳奇將在今晚結束。」
斗士欺身靠近,但狠狠踢出的第二腿再度落空。
「月兌掉外套。」他厲聲道。「還是你今晚又打算用槍扳回劣勢?」
「不,我不打算用槍。」迪生退後一步,讓大衣滑落肩膀。
「我就知道你遲早會接受挑戰。」斗士滿意地說。「我听說你雖然退出了梵薩圈,但你仍然保有梵薩人的榮譽感。」
「事實上,我的榮譽感是我自己的。」
斗士踢出另一腳,迪生在矮身躲避的同時鑽到那只腳的下方,順勢揮出一拳擊中斗士的腳踝。斗士驚呼一聲,突然歪向一邊。迪生乘機連出幾拳,目的不在傷人,而在使對手失去平衡。年輕斗士不再努力維持平衡,他撲到地上滾向迪生。
這出其不意的一招令迪生不得不佩服。他采取同樣的出其不意策略,不但沒有往後退,反而一躍而起,跳過翻滾的斗士,在半空中扭腰轉身,落在另一邊的地面。
斗士發現自己的攻勢被瓦解,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已經來不及了。他被迪生壓制在地上無法動彈,恐懼和憤怒使他渾身發抖。
「結束了。」迪生輕聲道。
在那緊張的一刻里,迪生擔心年輕的斗士會死不認輸。他不想節外生枝,于是開始思索用哪些冠冕堂皇的字眼能讓對手不失顏面地月兌身。
「即使退出了梵薩圈,梵薩學會或梵薩嘉拉島上的任何人也不曾質疑過我的榮譽感。」他說。「我命令你表現出弟子對大師應有的尊敬。認輸。」
「我……認輸。」
迪生猶豫片刻後放開他的對手。他站起身來,低頭望著地上的年輕斗士。「起來。拿下那可笑的蒙面布,站到亮一點的地方。」
斗士勉強從地上爬起來,緩緩跛行向賭場窗戶,然後停下來扯掉蒙面的布巾。
迪生看著他,壓抑住一聲長嘆。他沒有猜錯。斗士的年紀最多只有十八、九歲,跟他當初隨羅義泰航向東方時的年紀差不多。那對抑郁憂愁的眼楮使他想到當年的自己。
「你叫什麼名字?」他平靜地問。
「史約翰。」
「家住哪里?」
「我沒有家。我的母親在兩年前去世,我沒有其他的親人。」
「你的父親呢?」
「我是個私生子。」約翰用毫無變化的聲調說。
「我早該料到。」他們的身世相似得令他不寒而栗。「修習梵薩術多久了,史約翰?」
「不到一年。」他驕傲地說。「師父說我學得很快。」
「你的師父是誰?」
約翰低頭凝視自己的腳。「拜托,別問我那個問題。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不能?」
「因為師父說你是他的敵人。即使你光明正大地打敗了我,我還是不能出賣師父。那會使我失去我僅剩的榮譽感。」
迪生靠近他。「如果我告訴你你的師父是叛離份子,他傳授給你的不是正統的梵薩術,說出他的名字會不會比較容易?」
「我不相信。」約翰猛然抬頭,眼神坦率。「我認真修習,對師父忠心耿耿。」
迪生考慮。他或許可以逼約翰說出那個叛離份子的名字,但那樣會剝奪約翰僅剩的重要所有物,他的榮譽感。迪生沒有忘記只剩下榮譽感可以稱為己有是什麼感覺。
他望著賭場窗戶里那些浪蕩子的身影。那些人沒有東西可失去,他們甚至不再擁有自我的榮譽感。今晚的失敗很容易就會使約翰變得跟那些人一樣。
迪生打定主意。「跟我來。」
他轉身走向薄霧籠罩的巷口。他沒有回頭看約翰有沒有跟來。
當迪生和約翰抵達碼頭時霧已散去。冷冷的月光照亮隨波輕蕩的船只,空氣中充滿泰晤士河令人熟悉的臭味。
他們中途只在一家小酒館短暫逗留,讓約翰去樓上的房間收拾他的私人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