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慌張地找尋藏身處。月光勉強照出窗簾的位置,它們是她唯一的希望。她沖向最後一扇窗戶,躲到深色絲絨的落地窗簾後面。
窗簾的流蘇還在微微晃動時,她已經听到了開門聲。
第七章
「你說什麼都沒找到是什麼意思?」蘭妲的聲音尖銳如碎玻璃。「你有許多時間可以搜查施迪生的書房。那里一定有東西可以告訴我他為什麼對葛小姐如此感興趣。」
「我照你的吩咐做了,夫人。」辛旺嗄聲回答。「我只找到書和他的學術研究報告。」
「你太令我失望了,辛旺。」
「我听命行事了。」辛旺著急地說。「施迪生的書房里沒有可疑之物怎麼能怪我?」
「那個混蛋家里一定有東西可以解釋他在魏家堡的行為。」蘭妲說。「他跟葛小姐訂婚不可能只因為想娶她。」
「他也許是愛上她了。」辛旺輕聲建議。
哦,不可能,愛瑪心想。
「哈,不可能。」蘭妲大聲說。「憑他的財富和權勢,他絕對可以找到一個地位更高的妻子,一定是你遺漏了。回去再找一遍,時間還夠,他要到天亮才會回去。」
「夫人,求求你,想要偷偷溜進去並不容易,我剛才就差點被人發現。」
「你給我回去,現在就去。」
「夫人,如果被抓到,我會被判夜盜罪。」
「那麼你必須更加小心。」蘭妲毫無同情心的說。「這次試試他的臥室。去找任何能透露他企圖的情報,信件或日記之類的。我一定要知道他在耍什麼詭計。」
「他的臥室。我絕不可能不被注意地上到二樓。夫人,求求你,別再叫我去他家了。太冒險了!」
「你拒絕服從我的命令嗎?」
「求求你,夫人,別對我下那種命令。」
「你拒絕嗎?」
「是的,我非拒絕不可。那樣做是犯法的,如果被抓到,我會被處以絞刑或流放海外。求求你,夫人,在這之前,我對你唯命是從。你現在這樣強人所難未免太不公平了。」
「很好,你可以另謀高就了。」
「蘭妲。」
短短的兩個字卻包含無限的痛苦。愛瑪覺得辛旺好可憐。
「你馬上給我收拾包袱滾蛋,我會找一個願意听命行事的僕人來接替你。」蘭妲走出書房,用力甩上房門。
房間里一片寂靜。許久之後愛瑪听到奇怪的嗚嗚聲。起初她認不出那是什麼聲音,後來才明白是辛旺在哭。那種肝腸寸斷的痛苦啜泣深深撼動了她。她差一點就要從窗簾後面沖出去抱住他。就在她覺得再也听不下去時,啜泣聲停止了。
「可惡,可惡,可惡!」辛旺將他的痛苦化為憤怒發泄出來。「臭婊子!你跟他們每個人上床,但想要得到滿足時就回來找我。你總是回來找辛旺,不是嗎?只有我了解你的需要,臭婊子!」
重物落地的聲響傳來。愛瑪瑟縮一下。辛旺一定是把什麼巨大的東西打落在地毯上,可能是地球儀或半身像。她屏住呼吸,聆听辛旺把怒氣發泄在別的東西上。
「他們應該像吊死女巫一樣吊死你!」辛旺低吼。
接下來的一連串聲響好像是書桌的木頭被踢爛。
「女巫,婊子。我要讓你知道把辛旺當奴隸的後果。」
愛瑪听到紙張悉簌聲,然後是劃火柴的聲音。她驚惶起來。天啊!他想燒房子嗎?舞廳里的客人會被濃煙嗆死和被大火燒死。
她不能再袖手旁觀了,她必須趕快采取行動。
「燒吧,臭婊子,全部燒光光。我再也不要听你的命令了。」
愛瑪深吸口氣,撥開窗簾一角。她看到火焰時松了口氣,因為火只在壁爐里燒。辛旺站在壁爐前低頭凝視火焰。過了一會兒,他轉身走出書房,順手帶上房門。愛瑪按兵不動,唯恐他會回來。但他沉重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她如釋重負地嘆口氣。她知道她應該趕快離開書房,但又忍不住想去瞧瞧辛旺在盛怒之下燒掉的是什麼東西。她快步走向壁爐,經過書桌旁邊時看到上鎖的底層抽屜被踢得稀爛。辛旺燒的顯然就是抽屜里的東西。
「天啊!」愛瑪拎起裙擺奔向壁爐。
壁爐前的地毯上躺著一個解體的皮革大盒子。原本放在盒里的文件全堆在壁爐里了。她在迅速焦黃的紙張上看到一些印刷文字。
柯凡妮小姐飾演朱麗葉……
……六月九日起將參與「奧賽羅」的演出
演技精湛……
舞台上閃閃發亮的絕色美女……
演出海報和劇評,愛瑪心想。全部都要付之一炬了。
她往前一步,伸手去拿撥火棒,打算從火焰中搶救出一些東西。腳下一陣悉簌聲。她低頭看到地毯上散布著幾張紙,顯然是辛旺把盒子里的東西倒進壁爐里時掉出來的。她扔下撥火棒,拾起散落的紙張卷好塞進珠花小提袋里。
她轉身朝門口走去。
沒有泄密的腳步聲警告她。她剛握住門把就感覺到它在她手里轉動。她倒抽口冷氣,連忙從悄悄開啟的門邊跳開。來不及躲回窗簾後面了。
迪生無聲無息地進房關門。「我剛剛還在納悶你跑到哪里去了,愛瑪。」
她頭重腳輕地松口大氣。「差點被你嚇昏。」
「我無法想象你會昏倒。」他瞄一眼壁爐。「你在這里做什麼?」
他的聲音不太對勁,她心想,好像缺乏抑揚頓挫。她告訴自己等一下再來擔心這件事。
「說來話長。」她說。「但不是現在說。」
「也對。」迪生把耳朵貼在門上。「有人來了。」
「哦,別再來一次。」
「噓。」他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推向窗戶。
「如果你想找地方躲,我推薦房間那一頭的窗簾。」她輕聲說。他看她一眼。他的臉在冷冷的月光下有如面具,她這才恍然大悟他在生氣。
「別管窗簾了,我們要立刻離開這里。」
他放開她,打開一扇窗戶,粗魯地把她推到窗外,隨即跟著出來。
精致的舞鞋一踩到濕漉漉的草地,愛瑪立刻心疼地皺眉。「再來呢?」
「繞過屋子從陽台回舞廳。如果遇到別的客人,他們會以為我們剛從花園散步回來。」
「然後呢?」
「然後我會叫我的馬車來送你回家。」他用同樣平板的語調說。
「但我是搭費夫人的馬車來的,她打算玩到天亮才回去。」
「蕾蒂想怎樣是她的事。你得跟我回家,現在就走。」
愛瑪被惹毛了。「犯不著用那種語氣對我說話,先生。我只不過是在幫你調查。」
「幫我?」他冷冷地看她一眼。「我可沒有叫你去蘭妲的書房。」
「我是個自動自發的雇員。」
「我可不認為那叫自動——」他突然住口。「可惡!」他一邊推開她,一邊轉身。
「干什麼?」愛瑪一個踉蹌,連忙伸手扶住背後的樹籬。
她從眼角察覺到動靜而迅速轉身。起初她什麼也沒看到,後來才發現有個幽靈般的人影從一株修剪成鳥形的大樹後面出來。那個人的動作使她想到逼近獵物的掠奪者。
獵物。愛瑪心頭一驚,突然非常肯定那個人不是普通的竊賊或強盜。他的目標是迪生。
她猛然轉身,張口準備出聲警告,但叫喊聲消失在她的喉嚨。迪生顯然已經察覺到危險了。他全神貫注在步步逼近的人影身上。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冷靜等待令人匪夷所思。她考慮高聲求救,但擔心沒有人能在嘈雜的舞廳听到她。她驚恐地看著兩個男人互相靠近。
這時她終于注意到迪生也在移動,他的動作跟他的對手一樣飄忽。她的眼楮跟不上他移動的身形。他不費吹灰之力地就在眨眼之間變換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