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還好吧?」時得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還好。」
時得不再多言,轉身朝左廂房走去。
真要听兒說,死里逃生的感覺確實很好。若此刻要她再死一次,她恐怕已經沒有勇氣了。
只是,她該如何面對他?畢竟她是個失了名節的騙徒。
正打算下床,她卻發現自己身上只剩一件里衣,逼不得已,她只好又縮回床上,將被子覆蓋在身上。
罷剛他瞧見什麼了嗎?她怎會沒注意到自己衣衫不整?他會不會以為她本性放蕩?
她還來不及思考大多,伍學瀚就已經走回房內。
當發現她蜷縮在床角,身上還多了一條被子,他不由得苦笑︰她可是他的妾,如今他怎麼好象變成了輕薄泵娘的惡狼了?
他一向和藹可親,老老少少都跟他處得很好,唯獨她……唉!
他再度落坐于床畔,「要不要再躺一會?粥可沒那麼快熱好。」
她眼神游移著,小口微啟。
「你想說話?」
她點頭。
「那你就貼近我耳邊說,千萬別用力。」說著往床角挪去,她連忙揮手阻止。
早習慣在煙花酒樓談生意、攀交情,他不是沒有踫過花魁之類的姑娘;可如今她的含羞帶怯,竟能引得他血脈債張。尤其燭影正映照她的麗顏,更顯絕色。
他們早該洞房,沒想到兩人的關系卻步到她把他當成陌生人般的境界。
「不讓我靠近,那就不許說話!」雖不該在此時逗弄她,但他就是忍不住。
男女授受不親,她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一咬牙,小嘴微張,擺明她想說話。
「那我過去了?」他君子的問。見她微微頷首,他才移動身子,傾身靠近她。
呼吸在這一刻凝住了。她眼不能視、鼻不能聞,只能輕聲細語的在他貼近的耳旁說︰「我要回我自己的廂房。」
吐氣如蘭,他的耳根子簡直麻了。
以為他听不到她的聲音,她正想再提高音量,卻听見他輕輕的道︰「不行!」
她感到困窘,連忙將身子往後仰,不料後腦勺卻撞上牆壁。「啊!」痛呀!
「需要怕我怕成這個樣子嗎?我們可是拜過天地的。」他不免有所怨懟,手繞過她的頸,輕揉著她的小腦袋。
雖然他沒有抱著她,但這姿勢極為曖昧,她的小臉差點就要撞上他的胸口。
她明明記得是他先逃之夭夭,是他對她不聞不問的,怎如今他卻主動提起兩人已經拜了天地之事。
「想要殺你的人還沒有抓到,為了安全起見,你得住在我這里。」
她抬眼,不解為什麼有人要殺她。
「麻煩是我惹的,卻拖累了你,我不希望你發生任何意外,懂嗎?」
她點頭,再也沒有勇氣貼近他的耳邊說話。這紛紛擾擾的一切,反正口不能言,就埋在心底深處吧!
「我之所以沒有找許大爺討回公道,是因為平常他這個人還不錯,對月華樓的生意也很照顧;只是酒多喝了兩杯,才會對你做出不規矩的事。」
見她彎彎眼角上有著一滴淚水,他伸出拇指,輕拭掉那珍珠般的淚。
「我已經交代掌櫃,若許大爺再上月華樓,絕對不能請他喝酒。」
他在對她解釋。她很開心,頓時忘了羞怯,只能直勾勾的看著他。
這時,桃花輕敲房門,端來熱粥。
曖昧的氛圍被打破,他只能暫時放下撫上她臉頰的手。
怕听兒隨時會醒,廚房早就把粥煮好,只要稍微熱燙了,就能馬上食用。
而當桃花服侍著听兒吃粥時,伍學瀚就大刺剌的坐在椅子上,看她吃粥的模樣。听兒無奈,只能盡量忽略他的存在。
吃完粥,又把湯藥服下後,看著桃花就要收拾離開,听兒連忙扯住她的衣袖。
「怎麼了?」桃花問。
她靠近桃花的耳邊,細聲說︰「我不要睡在這里。」
桃花睞了伍學瀚一眼,然後才貼在听兒的耳邊說︰「你是大少爺的妾,當然得睡在這里。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相信桃花姊,你的幸福就要來臨了。」這樣的話,當然不好意思讓伍學瀚听見。
被桃花這麼一說,她驀地頰畔生紅。
桃花像個大姊般拍撫她的肩頭,然後讓她躺平睡下,替她蓋好被子。「你再睡一下,天亮後我再來看你。」
看出听兒的眼中充滿旁徨與不安,桃花對她淡淡一笑,才離開臥房。
听兒躺在床上,緊閉著眼,就怕伍學瀚會上床來。
看她驚慌的……算了,來日方長,他一定可以解開她的心結。
「你睡吧!我去書房看點書,門外有時得守著,你不用擔心。」
听到房門打開又關上後,她听見自己深深吐氣的聲音。
大少爺真是好心腸,不但連一句斥責她尋死的話都沒有,反而還溫柔體貼的照顧她。只是呀!她很清楚自己不是特例,今天換成任何一個人受傷,他都會如此掏心掏肺的照顧。
如今連死都沒死成,可憐的是她的一顆芳心,反而因為他的柔情,更加沉淪。
唉!她該怎麼辦?
第七章
連續幾日,伍學瀚幾乎寸步不離的守著听兒,再加上老大夫的良藥及桃花的細心照料,听兒恢復得很快,沒過多久頸上的傷口已經結痂。
她也漸漸習慣和伍學瀚相處,不再動不動就臉紅心跳,也不再因為他的」句話就顯得意亂心慌。
夜夜他不是在隔鄰的書房、就是枕在房里的桌上入睡,她有些于心不忍,卻也無力解決這種情形。
這日,她在屋里實在悶得慌,便趁伍學瀚被伍老爺招喚離開、桃花到廚房煎藥時,下床動動。
才打開房門,坐在回廊石階上的時得立刻走了過來。
「怎麼了?」
這是受傷以來,她第一次見到時得。「時爺,謝謝你。」她的話很輕,因為伍學瀚還不允許她大聲說話。
時得听不清楚她說什麼,只好再靠近一步。「你說什麼?」
由于兩人身高懸殊,她只好走到石階上坐下,然後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時得也坐下。
時得沒有考慮,也跟著坐下。
兩人的身高總算因為坐下而拉近了些,她貼近他的頸邊,輕聲的說︰「時爺,謝謝你。」
因為她的靠近,時得這個大漢難免有些局促。「二女乃女乃,別喊我爺。況且你要謝我什麼?」他只能盯著滿園的黃海子瞧,連眼神也不敢有絲毫的逾矩。
「那你也別喊我二女乃女乃,還是叫我听兒吧!」
「嗯!」他答應。
「那我喊你時大哥?」她問。
他笑著點頭。
「謝謝你救了桃花,也謝謝你夜夜守在這里。」
「這是我應該做的,你不需要道謝。」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幽香,引得時得更加不安。
她淡淡一笑,順著時得的視線看著已經開花的黃海子,單手撫著頸子上的白布。
她該慶幸沒死成?還是該哀悼活了下來?
見她不說話,時得以為她傷口犯疼了。「進房休息吧!這樣的氣候又悶又熱,小心別中暑了。」
「我想回自己的廂房。」
「大少爺不會答應的。」
當初大少爺派他找到听兒一家人,進而派媒人婆上門提親,一切時得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大少爺為何會納她為妾,而且當初是他前往迎娶她入伍府的,無論過往如河,大少爺肯定沒有好好待她,甚至不曾入她的房,她才會當了小小。
他只是個下人,不能埋怨大少爺的作法;可是,他卻能心疼她。
「時大哥,我幫你做雙鞋好嗎?」
他側首看著她,「為什麼?」
「我閑著也是閑著。」既然當不了婢女,她總得找事來做。
「你可以幫大少爺做。」
「他是大少爺,不會需要的。」她眼神幽遠。該幫大少爺做鞋的是表小姐,而不是卑微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