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勒爺,不關桂蓮的事。桂蓮你快起來吧。」她連忙為貼身婢女開月兌。
「風雪天氣,皮裘是必不可少的。」
「貝勒爺,請息怒,我本來有三件皮裘大氅、一件狐皮披風,只是都當掉了。以為京城不會太冷,而且我也不常出門,那些都用不著。」壽雅趕忙解釋。
「王府里是缺食少穿還是窮困潦倒,需要你典當衣物?」他嚴厲地反問,語氣不棰口。
「馬廄的張大叔病了,需要人參做藥引,宗祠的俸香嬤嬤要嫁女兒,哭著沒嫁妝,前幾日在宗祠當差的幾位奴僕年歲過高,海總管遣他們回鄉,我這個做福晉的,總不能不管吧。」見隆磬瞪著她,壽雅小聲地回道︰「婆婆不是說過,上天給予的力量,必須用來保護弱小的人,而不是欺壓他們嗎?我可是按照婆婆說的在行事。」
隆磬被她堵得啞口無言,只能干瞪眼。
「馬夫大哥,麻煩起程吧。」壽雅一邊把他推回車廂,一邊讓馬夫催馬。
「桂蓮,你在府里等我,我帶好吃的回來給你吃。」走時還不忘跟貼身婢女道別。
車轅轉動起來,馬車徐徐向前。
隆磬甩袍坐下,一聲不吭,心緒起伏著。壽雅在對待下人上,跟他額娘如出一轍,總是傾盡全力幫助每一位需要幫助的人。他拿她沒轍,偏偏又好心疼她。
「貝勒爺。」她的手暖和了起來,輕聲叫他。
他沒應,只用眼眸回視她。
「貝勒爺,我講笑話給你听好嗎?」老見他皺眉,從未笑過,她昨晚想了很久後,決定今天講笑話給他听听,讓他能輕松點。「有一天,一條小蛇很害怕地問大蛇︰哥哥,我們是沒毒的蛇吧?大蛇說︰笨蛋,當然有毒啊,干麼這麼問?」
壽雅生動地說著笑話,自己先忍不住噗哧笑出來。
「你知道小蛇說什麼嗎?哈哈哈,小蛇大舌頭的說︰哥哥,我咬著……舌頭了。哈哈哈,這條笨蛇!」說了半天,只有她自己笑倒在車廂,隆磬一臉漠然地端坐著,莫名其妙地盯著她,覺得車廂里比外面還冷。
笑了半天,壽雅紅著臉坐起身,才發現隆磬眼觀鼻、鼻觀心,有如老僧入定。
耶?這笑話她每次想起來都會笑耶,他怎麼連唇角都沒抖一下。壽雅更不死心了,他越不笑,她越想看他笑的樣子。
「這個不好笑呀?那換下一個。有一天,小白兔去河邊釣魚,什麼也沒釣到。第二天,小白兔又去河邊釣魚,還是什麼也沒釣到。第三天,小白兔剛到河邊,一條大魚從河里跳出來,沖著小白兔大叫——」
壽雅頓了頓,用足力氣憋住笑意,不讓自己破功。
她雙眼看著隆磬道︰「你知道它喊什麼嗎?它喊,小白兔,你要是再敢用胡蘿卜當魚餌,我就扁你!炳哈哈,小白兔以為魚也吃胡蘿卜耶。哈哈哈。」
再等她笑完坐起身,發現隆磬臉上絲毫變化都沒有。
笑話攻勢,完敗。
「貝勒爺,真的不好笑嗎?」壽雅嘟著小嘴,委屆地說。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嗎?」隆磬陰惻惻地問道。
「說什麼?」她不疑有他,靠近過去听他說。
「壽雅,你再說這種莫名其妙的笑話,我就踢你下車!」
頓了頓,她捂住嘴,身體開始震動。「哈哈哈,你學得好快哦!你說冷笑話很合適,一點都不會破功,哈哈哈。」
隆磬雙手環胸,完全不懂什麼「冷」笑話。
「貝勒爺,到了。」李福在車窗下低聲道。
「下車吧。」隆磬率先下了車,摒開正要去攙壽雅的李福,親自握住她的手,領她下車。
壽雅剛一站穩,他就月兌下自己身上的貂皮大氅給她披上。看起來厚厚的大氅落在肩頭,竟輕如鴻毛,沒有一絲負擔,而且還暖透心扉。
「包緊一點,別著涼了。」今日只穿了鼠青色織錦外袍的隆磬,為她系緊了大敞毛。
「可是你穿得並不多呀,還是你穿吧,我真的不冷。」她連忙要把貂皮大氅月兌下來。
「我不冷,走吧。」不由分說,隆磬有力的大掌握緊她的小手,將她往一條小巷里帶。
「這……這……」兩手交握的震撼,令壽雅口吃。
他握著她的手耶。
融融暖意直透心房,風雪撲面,她直盯兩人交握的手。
難道說……昨夜他模她的臉,並不是出于她的幻覺。
吱呀的開門聲傳來,壽雅這才回過神,兩人已在一座小宅院前站定。
「貝勒爺吉祥。」開門的是位五十開外的老頭,一見隆磬,他單膝下跪,連忙請安。
「不必多禮。」
「昨日李福大爺就派人來知會過了,狗兒就在里面,如今,它胃口可大了,頓能吃下半碗肉干。」
隨著老頭的引領,兩人來到後院。听到動靜,小狽興奮地從屋里嗖的一聲竄了出來。
它還識得壽雅的氣味,毛絨絨的尾巴快速地搖動著,雙爪搭上她的膝蓋,嗚嗚地叫著。
「狗狗乖,你有好好听話沒?」壽雅也很高興,愛憐地拍著它的頭。
一人一狗相見歡。
小狽覺得自己還不夠熱情,幾欲跳起來去舌忝她嬌媚的小臉。
這只狗想死嗎?隆磬牙關咬緊。那張他渴慕的嬌顏,怎能讓一只狗先親?
「狗狗!我好想你啊。大叔把你養得真好,你胖了不少哦。」壽雅蹲下來摟著小狽脖子,開心地笑著,「狗狗,你要記得謝謝貝勒爺哦,是他給你找了一個好人家。」
隆磬不領情,雙手負後,頭扭向別處,根本不理一人一狗亮晶晶的眼楮。
沒過多久,他再也看不下去,沉聲對壽雅道︰「我們該回去了,屋主是戶部的听差,未時就要去棋盤街當值,別再給他添麻煩了。」
站在邊上候著的老漢一愣,連忙心領種會地說︰「是呀,實在對不住貝勒爺與福晉。」他今日其實休息在家,不過既然貝勒爺這麼說,他配合就對了。
「好吧,狗狗再見,這次忘了給你帶吃的,下次我會帶著好吃的肉來。」壽雅握握它的雙爪,跟它告別,並順從地跟著隆磬出了宅院。
她那乖巧和善的樣子,讓他忍不住想捏捏她可愛的小臉。
「我一直在想,你會把狗狗送到哪里,今天終于知道了。謝謝你,沒有把它送得太遠。」
「這位听差在戶部工作多年,人很老實,放他這里,很安全。」隆磬帶著她走在積雪上道︰「等狗再大些,我會接它回王府,你可以自己養著它。東院那邊要是來尋釁,我會替你出面。」
「真的嗎?」壽雅抓緊他的袍子,雙眼放光地看著他。
他點頭。
「貝勒爺,你人真好。」罩在他暖暖的大氅里,她十足的感動。
她無邪的微笑令他步步深陷。為了她的笑容,他願意做任何犧牲。
說著兩人轉到街道上,雖然飄著雪花,對街的市集仍是熱熱鬧鬧,人流如織,賣油茶賣羊雜湯的攤子冒出濃白的熱煙,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
被人聲吸引,壽雅朝對街張望。
「想過去看看嗎?」隆磬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柔聲地問。
「我想到市集里買幾本書,宗祠里堆放的書都被我看光了。」
「你識字?」他驚詫道。葉赫那拉家哪里有錢請夫子?沒落的武將之家,絕不會讓女兒讀書認字,而且據他親身髏會,以前的壽雅大字不識一個。這個壽雅……還是葉赫那拉家的女兒嗎?
思前想後,他越來越篤定,自己傾心的女子絕不是葉赫那拉、壽雅。雖然這種想法很荒唐,他就是覺得其中有很多東西難以解釋,但住在這層皮囊下的靈魂,已經不再是原先的葉赫那拉、壽雅,因為就算失去記憶,一個人也不可能從本質上發生改變,她的個性、她的習慣,她那雙澄澈無垢的眼楮都與他所知的葉赫那拉、壽雅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