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玫啊,為什麼想要幫媽媽轉院啊?」站在不遠的李醫師問著。
原曉玫抬眼望向李醫師,看到他眼中的慈愛,不禁心一酸,只好低下頭。
為什麼她沒有像李醫師這樣的爸爸?若她有,她就不需猜測喬賓為何待她如此,究竟出於同情憐憫,還是真為愛,抑或者只是為了他的勝者為王?
想到他的笑,她連將他往壞心眼猜都會不忍啊。
他有潔癖,她的心靈也有。假設說愛,她無法忍受里頭摻雜憐憫,那只會讓她自憐自卑,而這正是她最不想要、也努力想擺月兌的情緒。
「曉玫啊,就跟你說啦,醫藥費沒關系,院長和我還有點交情……」李醫師講到這里,才接收到孫佩欣投來的暗示,他低下頭瞧原曉玫,才發現大半年來都蹦蹦跳跳、努力開開心心的小女娃,此刻眼淚一滴滴往衣衫落。
李醫師抬起頭,向孫佩欣比了個大S又直劃兩豎,問的是,是否又有人向原曉玫催款?孫佩欣連忙搖頭。
「曉玫啊,我泡咖啡給你喝好唄?來嘗嘗好唄?」這「唄」宇也是李醫師由原曉玫這兒學來的。「我知道我曾說小孩子喝咖啡不好啦,但想想,你差不多已經過了會長高的年齡,也沒什麼差別了……」一邊說著,一邊拉起原曉玫到自己的休息室去了。
此後一個多小時,只見一位老先生專心听著少女說話,咖啡也不知不覺超過他每日不過四杯的限制。他一會點頭,一會笑出聲,一會又皺著眉頭。雖然他偶爾必須接听電話、又出休息室兩三次,但這麼斷斷續續地,也把故事給听完了。
「唉!曉玫啊,假設喬賓真是惡魔,只怕是你惹不起的那種耶。」李醫師結論道。
嗚嗚,好想哭,居然是這種結論?原曉玫表現出這樣的神情。
「我的意思是,我不覺得他是惡魔啊。」李醫師連忙說著。
「我也這麼覺得。」她點頭。
「我是男人,理當站在喬賓這一邊啦,但我跟你比較熟,若你真決定要如此,或許我可以幫你……」李醫師又說。
她抬頭,以眼詢問。
「在這里。」李醫師指著牆上地圖的某一點。「我有個老友,所謂老友嘛,就是認識很久又很老的,你若真的想把媽媽轉走,他或許可以幫忙照顧。」
她側頭望向那一點。好遠啊……
「確定嗎?」李醫師問。見她點頭,又道︰「好吧,我先去打個電話。」
李醫師說完,即大步走出休息室,留她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里頭,腦袋空空,還沒來得及想些什麼,李醫師又走了進來。
「好啦。明日一早,有人會把你媽媽轉送過去。」李醫師笑著說。「這是地址,萬一你沒跟到救護車,我知道你絕對找得到地方。」
「好。」她又點頭。
「曉玫啊,你知道我剛才走那麼一圈,想到什麼嗎?」
「想到什麼?」
「喬賓啊,他很有名耶。雖然喬家不是首富,但他家祖宗三代一直都在排名前十名就是了。」李醫師又說。
「喔。」大概吧。她聳聳肩。
「你沒听懂我意思對不對?」李醫師皺眉。是代溝嗎?還是真如兒子所說的自己表達能力欠佳?「他有名不只因為他家。他和那個什麼喻子的,兩人未滿十八就合寫一本《應考秘笈》,很低級,就是專破聯考各科重點的書,還一本定價三萬元,在上流社會賺了不少。然後他們又賭喬琪的財經天份,買對幾張爛股,結果壓對寶。兩人不滿二十就和老爸們一樣躋身富豪排行榜。」
她還是一頭霧水的樣子。
「你都不看財經雜志的對不對?」對牛彈琴的狀況讓李醫師有點累。「啊!你只看圖很多的書,有畫的那種。」
「李醫生,我听不出你的重點耶。」她終於說道。
「我的重點是,我剛才講的都是喬琪接受專訪時講的,因為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強人記恨,氣她哥哥真的只替老爸做三年工就叫她接手,然後自己去放假……別不耐煩嘛,重點就是啊,喬家不僅財大勢大,要找你其實滿容易的,而且喬賓還很閑——」
「重點是?」她頭好昏,一定是哭多了。早知眼淚對身體不好,她才從不願哭。
「重點是這里——」李醫師又指了地圖上那一點。「幸好夠遠了。」
她又望向那一點。嗯,對她而言,真的好遠啊。
「喔,曉玫啊,我知道你還有四千多,很想拿來付醫藥費,但你還要坐車去遠方,所以我先幫你結清了。」李醫師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
「謝謝!」她由衷道。「假若我三十歲沒嫁人而且還很美,我會追你兒子。」
「唉!我說笑的。我那小家伙整天掛在電腦前打電玩,只怕沒出息,配不上你。」李醫師嘆道,他中年結婚老年得子,寵過了頭,現在不知該如何善後。
「誰說得定?搞不好他以後會是電玩小天才,還可以出國比賽呢。」她笑道。
「真的?」李醫師推推眼鏡,露出微笑。「曉玫啊,你真樂觀。這是遺傳你媽多些,還是遺傳自你爸多些?」
「遺傳我媽多些。」父親的死法太愚蠢,她有時想來還是生氣。
「你這麼樂觀,你媽更該是。我告訴你,你媽會醒的。」李醫師拍拍她的肩膀說著。
「嗯。謝謝。」她點點頭。「真的。」
「我知道你很感激。」李醫師露出大微笑。「但別還我錢,畫張我送我好唄?我知道你喜歡畫風景,但說老實話,你的人像畫得比較好……」
「知道了。一定畫給你。」她誠心笑著。「對了,李醫生,你記不記你剛講那篇專訪是哪一本雜志的啊?」她要去買,留來收藏。
「是哪一本啊……」李醫師努力回想,現在叫他閉眼開刀還比較簡單。「想不起來。我找到了寄給你唄。」
「謝謝。」她又說了一次。
「再說一次謝就麻煩你多畫一張代替。」李醫師微笑道。
「遵命。」她立正伸手擺姿勢,臉上盡是大微笑。
第九章
「喻子啊,我說今日若不是你和喬子祖上積德庇佑,我哪能這麼涼快?」許承遠陪喻子楠看「窈窕淑女」經典電影,又突然開口。
「嗯?什麼?」喻子楠回神,問了一句。
「你都沒听我講話喔?」許承遠好笑罵著。
「有啊,你在稱贊我家老祖宗嘛。」
「沒錯。還有喬家的。」許承遠點頭。「張保山那家伙以為他是什麼東西,不等著讓我代表原子和她媽告他家暴,居然還想反告別人誘拐,也不打听打听喻家三代當官、喬家三代富豪,兩者加起來,就算想干嘛也能一手遮天……」
「是啊。」喻子楠應了一聲,也不知有沒有在听。
「你還記不記得張保山快氣昏的表情啊……警方不願隨他起舞先來這里搜,我們到了之後,局長又先和我們寒暄半天……老天!真可惜我沒拍下他那瞪大眼的表情,搞不好原子會很想看——」
「千萬不要。」喻子楠又回神插嘴。「這樣等於泄漏天機,喬子會殺你。」
「也對。那萬一鄰居不小心泄漏怎麼辦?」許承遠問。
不想真讓張保山說他們仗勢誘拐,他們讓警方來這里察看,就連張保山也跟來了。找不到被誘拐的對象,張保山還拉鄰居質問,只可惜鄰居回答的是︰「什麼誘拐?是有個年輕女孩沒錯,但她是在工作啊,一道訓練狗的,那只狗太凶惡,早就該有個人一道管管了……什麼?誘拐?那女孩子工作得很快樂啊!不像誘拐!不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