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看見她臉蛋上終于有了情緒,夏行森心里莫名愉快不少。「你這麼討厭我嗎?」
看著他無辜的表情,孫念恩竟一時語塞,傷人的謊言梗在喉頭說不出口。
半晌才開口,「不是。」她撇開眼眸。「你這樣造成我的困擾。」
「但你這樣,也造成我的困擾。」他大言不慚地重復她的話。
「什麼困擾?」她困惑地問,明明就是他比較煩人,她從來不主動打擾他,他居然還有臉說她造成困擾?!
「我是個守承諾的人。」他無奈地聳聳肩。「既然說了要當你的朋友,我就不會忘記。」
「那只是場面話,你可以不用介意。」若非溫小姐在現場,她不會答應這樣的要求,她已經打定主意今生不再和任何人有一絲感情的糾葛。「我不需要任何人關心。」
「拒絕別人關心是你的習慣,但關心別人卻是我的習慣,你要求我不要關心你,對我來說很困擾。」夏行森幾近耍賴地開口。
「夏先生……」孫念恩皺起眉,這人真能掰。
「而且,沒道理只有你能關心我。」他斂起輕浮神色,認真地看著她開口,「晚上的湯品,每個人都是菠蘿苦瓜湯,只有我是味增湯。」
他的話,讓她神經微微緊繃。
「我問過廚房,老陳說是你讓他臨時準備的。」他溫柔地看著她。「念恩小姐怎麼會知道我對菠蘿過敏?」
「我調查的。」她胡謅。
「這種讓人害羞的小毛病,我可不會寫在履歷上。」他的聲音帶著笑意。「難道你是去問我的家人嗎?不太可能吧。念恩小姐,你究竟怎麼知道的呢?」
孫念恩無法直視他的眼楮,腦海里浮現年少時的某個夏日,他不小心誤食菠蘿導致過敏反應、險些休克的情景。
「我不知道。」她倔強地撇開臉,冷硬回答︰「我只是不想讓你吃太好可以吧?」她拋下話轉身就想走,手腕卻被橫來的大手穩穩拉住,溫暖的掌心印在她的肌膚上,竟有種奇異的灼燙感。
她回過頭,反射性想甩開他的糾纏,卻怎麼也甩不掉。
「念恩小姐,」他靠她極近,俊眸俯望著她,氣氛有股詭異的曖昧。他低低開口,「溫月伶欺負你的時候,為什麼不用這種態度反擊?」
「沒有人欺負我。」她被迫不得不仰頭面對他。
「你不是誰的佣人,你是完整的人。」
他銳利的黑眸和簡單篤定的話語,像一把利刃穿過她心髒,讓她瞬間呼吸一窒。「什、什麼?」
「你這樣貶低自己,會讓關心你的人難過。」他定定地凝視著她。「在你意識到這點之前,我不會改變對你的稱呼。念恩小姐。」
一股酸意沖上她鼻頭,藏在築起的冷硬高牆背後,那些多年來容忍的委屈,仿佛都在瞬間被擊毀。
她咬住下唇,不服輸地揚起下巴瞪視他,氣勢卻不再那麼肯定。
說得簡單,但……有什麼用?難道叫她小姐她就會變成小姐嗎?
她失去的,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隨便你。」
這次,她終于能甩開他的手,快步從他的視線中離開。
她不能再回頭望了。
那已經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第3章(1)
夏行森那晚的一席話,讓她長久以來嚴密的偽裝有了裂痕。
原本找不到活著的理由,也想不出死亡的原因,所以她選擇這樣行尸走肉地過日子。
在溫家沒有特別愉快,卻也沒有特別痛苦,當時溫爺收留她雖然並非出自善意,是看見她臉上的疤痕,認為可以讓她擔任女兒同齡的保鏢,所以才把她從豺狼手中帶回來,間接替她避免更多的傷害。
不過,她也並非為了報恩才留在溫家。
最初,在還沒有能力離開的時候,她只是想活著,所以努力讓自己有用,凡事都替溫月伶擋下。可等長大了,有能力之後,這一切已變成習慣。
她習慣了這樣的身分、這樣的生活模式,沒有特別想追尋的東西,于是就安安靜靜、像影子般地活下去。
夏行森說,關心她的人會為她難過。
但誰會關心她?
溫爺替她查過,她的父母早在多年前離異,沒多久父親欠賭債自殺,母親也因積勞成疾病筆。
至于其他人,不是親人,沒有關系。
兩個兒時的友伴又算得了什麼?他們有各自的人生,過得好好的……
「孫小姐?」
一個悅耳的聲音喚回了她飄遠的思緒。
「不好意思。」她連忙回神接過對方遞來的文件,粗略翻過以後在上頭簽章。「文件送審計張小姐就可以了。」
「謝謝。」高秘書左右張望了下,似乎在尋找什麼。
「夏特助在開會。」孫念恩頭也不抬直接點破,畢竟高秘書不是第一個跑來特助辦公室偷看夏行森的人了。
自從她調到特助辦公室後,秘書室小姐來送文件的機率之高令人匪夷所思,這種跑腿的工作以前在秘書室,是有專人負責在各處室派發,根本不可能勞駕到高階行政秘書,尤其眼前這位被稱作「秘書室女王」的高秘書更加不可能。
「今天溫小姐也來開會啊?真難得。」高秘書顯然另有目的,打探意味十足地詢問。
一早,送茶水的秘書看見溫大小姐挽著夏行森高調走進董事長辦公室後,風聲迅速走漏,秘書室充滿著八卦氛圍,美艷的高秘書在眾望所歸下,被推派來查探虛實。
孫念恩公式化地答道︰「相關細節我不清楚。」
這些年,童年時的友伴確實長成了一個俊美迷人的男人,看著女人們對他殷切追逐的目光,她不免也覺得有趣。
畢竟他們相識的時候,他還是個沖來撞去的年輕男孩,這些愛慕迷戀他的女人們,大概都無法想象外表如翩翩貴公子的夏行森,有那樣的過去吧。
「這樣啊……」這位冷面神秘的孫念恩口風太緊,高秘書什麼也沒打探到,不禁有點失落。一想到回去不好跟秘書室的同事交代,她只好硬著頭皮往下問︰「是公事嗎?還是私事?」
「我真的不清楚。」孫念恩還是一樣的答復。
事實上,她確實不知道為何溫月伶會突然進公司,自她進溫家以來,溫月伶進公司的次數屈指可數。
溫月伶含著金湯匙出生,溫爺對這個獨生女呵護備至、疼愛有加,讓她絲毫不用為金錢煩惱,因此自然對賺錢沒有興趣。而且,她向來覺得父親的公司產業文化太粗魯,連提都不想提,更遑論踏進公司。
鮑司員工唯一能一睹董事長千金芳容的時機,除了在每年的尾牙外,就只有八卦雜志上的緋聞照了。
這也難怪今天溫月伶的現身,會引起秘書室的騷動。
斑秘書正僵持著不肯走,與董事長辦公室相連的門突然被推開,夏行森走了出來,見到高秘書,他微笑點頭打了個招呼,隨即轉向孫念恩。
「念恩小姐,董事長請你進來一下。」
「是。」孫念恩總算免于被審問,很快跟著他進辦公室。
一踏進辦公室,她就看見溫鴻泰沉著臉、皺著眉頭,顯然方才談論的話題相當惹他心煩,而溫月伶的目光,則膠著在夏行森身上。
「溫爺。」
「喏。」溫鴻泰將桌上的紙推到她面前,示意她看。
孫念恩拿起那張打印紙迅速閱讀,信件內容是文筆粗糙的恐嚇信,並沒有明確的要求,但內文撰寫的盡是對溫月伶不利的幻想。
「這是今天溫小姐收到的電子郵件。」夏行森解釋著。
「你跟伶伶最親近,你想想,有誰會對她不利?」溫鴻泰帶著怒氣質問,仿佛孫念恩理當知道答案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