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永瀧腦子里浮現他兩個星期前才見過、笑容燦爛、甩著馬尾的一道身影。
「下次不在早點說,媽特別煮雞酒湯要給你,我又不踫酒,沒人吃就浪費了。」
「啊,對了,不然你把食物給心恬好嗎?她在家。」夏茉言突然想到。「她昨天剛從玉山回來,我看她好像很累的樣子,應該需要補身體,反正你有鑰匙,就直接進去吧。」
玉山?不是去沖浪就是去登山,這女人到底是人還是猴子?這麼愛到處亂跑。
沒那麼喜歡和任何親戚社交的夏永瀧看了看勾在手指上的那袋雞湯,不忍老媽特地宰殺放山雞的心意白費,掙扎幾秒,勉強答應。
「好吧。」
結束通話,他慢吞吞地從口袋里拿出鑰匙開門。
方才電鈴按了半天都沒人應門,那個馬尾女大概不在家,趁現在進去把東西放了就可以走人,不用多費唇舌東聊西扯。
打好如意算盤,夏永瀧轉開門把。
一推開門,一陣燒焦味就撲鼻而來,讓他皺起了眉。
「有人嗎?」
他不是很真心地詢問,竟是大概只有他自己和周身直徑六十公分內的孤魂野鬼听得見,好像這是種必要的禮貌性台詞,只是慣例而已,他根本不在乎答案。
講完他自顧自地走進廚房察看,爐子上果不其然放了個正在冒煙的鍋子,顯然是發出燒味的來源。
「居然沒關火。」夏永瀧也不緊張,小心翼翼的把雞湯放在桌上後,才慢條斯理的轉身去關瓦斯爐。
「……啊!我忘了關火。」
突然,一道又輕又慢的女聲在身後響起。
那聲音很年輕,他難得听見講話比自己慢的人。回過頭,一副活色生香的畫面令他呼吸微微一窒。
只見門邊倚著一名年輕女子,她臉頰暈紅、眸光迷茫、年滿唇微啟,烏黑長發濕潤的披在雪白肩膀上。
而他之所以看得到雪白的肩膀,是因為她什麼也沒穿,全身只圍條浴巾!
那塊布料顯然面積有限,讓她大半酥胸擠出引人遐想的溝痕,長度只剛好遮住翹臀,露出一雙修長玉腿,似乎只要一走動,那塊危險的布就會往上緊縮,露出限制級地帶。
女子偏頭靠著門,目光柔弱地看著他。
這種畫面只要是男人都會忍不住騷動幻想……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
即使是夏永瀧這種眼中只有隻果科技的男人,此時也不得不深呼吸,才能暫時讓腦袋清醒一點。
「你不覺得……你穿太少了嗎?」等等……這女人的臉他很眼熟。「裴心恬?」
把頭發放下來、講話變得慢而柔的裴心恬多了嫵媚的女人味,雖然樣貌打扮和上次見面不太一樣,但他百分之百確定她就是那位行為很月兌序的未來姻親。
這種穿著和另類的出場方式,很符合她不按牌理出牌的風格。
「我好像發燒了……」
她聲音軟軟的,有點虛弱、困惑地搖搖頭,接著下一秒,就見她雙腳一軟,身體往下滑落。
以夏永瀧漫天的個性,當然不可能成為小說中永遠眼明手快、外加有如閃電俠般,無論在哪都能一個箭步接住女主角的男人。
他只是雙手環胸,看著活色生香的美女從直的變成橫的。
「為什麼這種事總被我遇到?」他很認真的思考這宇宙的偶然率。
上次他送食物來,倒地不起的是自己的妹妹,這次則是別人的妹妹,空間是哪個環節出錯,讓他跟「妹妹」這麼犯沖?
謗據全球紅極一時的「秘密法則」,只要不間斷地向宇宙許願就會心想事成,所以——
到底他潛意識是有多想看到昏倒的妹妹?
夏永瀧在原地發呆半天,才走過去推推地上的人兒。
觸及指尖的肌膚熱燙,他伸掌貼上她的額頭,確定她的雙頰暈紅只是發燒的副作用,媚眼生波也是因為燒到眼神渙散所致。
喔,不好……浴巾松開了。
蹲在地上,他以食指和拇指撫關下巴,研究起已攤開卻仍巧妙遮住她重點部位的那塊布料。
他沒有興趣自行搬動這位姻親上車送醫,可上次她幫過他一次,他算是欠了個人情,所以不能對她棄之不理。
但叫救護車來的話,要求其他陌生男人受這些刺激的同時還能好好搬運她下樓,似乎也是強人所難。
夏永瀧認真思索了幾秒。
沒辦法,只有這麼做了……
***
听說,哥哥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跟她同事、如今是未來大嫂的夏茉言發生感情。
茉言在哥哥家昏倒時,哥哥展現了紳士風度,抱著她沖去醫院急診。
可是,一模一樣的情形,怎麼會有這麼不同的結局?
裴心恬在救護車上錯錯沉沉地醒來過,只發現救護人員對她露出言猶在詭異的笑容,然後便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陷入黑暗後不知過了多久,一股劇烈的刺痛突然自右手掌心傳來,令她反射性想握拳避開,但手掌卻被強制攤開,想掙扎,又有人壓著她,不讓她掙月兌。
一個陌生的聲音仿佛自遙遠的地方傳來緊張的叮嚀。
「先生你抓緊……不要放手!」一個耳熟的男聲沙啞地說。
明明是她被抓住、她手掌在痛,怎麼有人有臉喊不舒服?裴心恬掙扎著睜開眼,慢慢適應光線,三個人影漸漸清晰地映入眼瞳。
一陣刺痛再度由右手傳來,她忍不住申吟。
「醒來了啊?」穿著白袍的男人湊過臉來,神情笑咪咪的,手上還拿著閃著銀白光的手術刀。
「我在哪里?」目光自一旁的白袍男人身上轉開,往上看,正好對上一張反著的俊臉,那人臉色發白地死死望著她,雙手壓制住她的肩膀。
原來把她困住、讓她無法掙月兌的是這個人啊?好眼熟……可是他的臉反了過來,她認不出是誰……
「裴小姐,你手部的傷口細菌感染了啦,造成蜂窩性組織炎,還好送來得早,不然不要說截肢,引發敗血癥的話,你連小命都保不住。」醫生簡單地敘述病情。「我正幫你做清創,雖然有打麻藥,可還是會有點痛,忍耐一下啊。」
腦子里一片渾沌,醫生的話裴心恬一個字都听不進去,只听到一個「痛」字。
「清創你不知道吧?」醫生手里揮動著不祥的銀色凶器,一邊解釋著,「因為你傷口內部腐爛了,我要把你手掌的皮膚切開,把里面腐爛的肉挖出來,範圍應該不大,可是把肉挖出來難免會有點痛,我剛才已經切開傷口讓膿流出來了,接下來會消毒,然後把爛肉挖一挖。希望不需要挖太深,不然傷到神經,你以後右手掌可能會有些不方便……」
她依舊昏沉,听不明白確切的內容,只知道在她正上方的那張臉,承受著醫生的說明,似乎越來越蒼白。
手上的傷口突然被冰涼的感覺淹沒,一陣刺痛讓她皺起眉頭。
「我先用食鹽水幫你消毒,接下來要做清創嘍。雖然很痛,但是盡量把手掌攤開,越快挖干淨就越快結束。」護士小姐帶著器皿,溫和的鼓勵她,一手壓著她的拇指,不讓她握拳。
視線移向自己燈光下的手掌,裴心恬只看到醫生把凶器刺進她的掌心,雖然她被打了麻藥,神經不再敏銳,但疼痛卻依舊清晰得令她全身緊繃。
她咬緊下唇,轉開視線,又對上了上頭那張倒著的俊顏。
新的煩惱暫時轉移她對疼痛的注意力,佔據了她的思緒。
這個很眼熟的男人臉色看來很不妙,而且壓著她肩膀的手,也越來越用力……他不會昏倒?
萬一他昏倒了,壓到她怎麼辦?
盯著對方那雙熟悉的黑色眸子,裴心恬命令自己忽略痛楚,謹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