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恐怖!真的好像鬼……裴仲禮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隨即挺起胸膛。「總之……咳……你要遵守我的新規定,我叫你出門的時候,你就要跟我出門。」
「你……」她遲疑了一下,「是想跟我約會嗎?」
「不是約會!」她那麼冷靜、沒有七情六欲的講這件事是怎樣?跟他約會有這麼無聊嗎?他很受傷的大聲反駁道︰「我沒有要跟你約會,如果是約會,我會讓你知道的。
夏茉言低頭沉吟半晌,再度抬頭時神情認真了許多,「裴先生,雖然我住在這里,但我不是你想的那種女人,我不會去接客的。」
「你腦子到底在想什麼?」裴仲禮只差沒抓著她的肩膀用力搖晃。「你給我正常一點,我只是想要你出去透透氣。」
「喔……」她長長應了一聲,又沉默半晌,才慢慢說道︰「我不想透氣。」
「我不在乎你想不想。」他難得對女人霸道的說︰「如果你要繼續待在這里,就要听我的話,我不希望你整天窩在家里,搞得整個人死氣沉沉的。」
「可是我在失戀,本來就會死氣沉沉。」她悶悶地說。
真難溝通!
裴仲禮一個深呼吸,索性配合她不講理到底。「總之,明天我有個行程,很適合你這副表情。記得換上深色衣服,九點準時跟我出門。」
第3章(2)
「拈香……獻花……獻果……家屬答禮。」
鮑祭的現場場面肅穆哀感,靈堂上放著一幅男子的黑白照片,影中人年紀尚輕,看起來約莫二十多歲。
人世間最傷心的,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等候上香致意的座位上,不時傳來賓客交頭接耳的話語,大多是在惋惜年輕生命的殯落。
「他是我們分公司的工程師。」裴仲禮對著身旁的夏茉言低聲,「才二十九歲,幾天前回家途中被酒駕的車子撞上,當場死亡。他父母就他一個獨生子,好不容易等到兒子立業準備成家,沒想到卻發生這種事。」
夏茉言安靜恍神的點點頭。
今天的她穿著一身黑衣,白皙素淨的臉龐在黑衣襯托下顯得格外嬌艷清麗,如同雨後的榮莉。過近的距離讓裴仲禮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一時竟有些心醉神迷。
難得見她正常的模樣,細致光滑的臉頰,長長的睫毛下美麗的雙眼,小巧緊抿的嘴唇,縴細潔白的頸項……在在都讓他心跳不已。
如果不是因為她古怪又專情的個性,他是真的很想將她……
「拈香--」
司儀嚴肅的聲音打斷裴仲禮奔放的想象,他搖搖頭,想將腦中的恐怖畫面晃掉。他今天帶她出門,可不是為了讓自己淪陷。
他會安排這樣的行程,除了因為她看起來充滿哀感感外,更重要的是,他希望能借此讓她清醒一點。他受夠了她的負面情緒,失戀只是生命的一個過程,不會是最痛苦的事情,他希望葬禮能讓她看清人只要還活著,就有希望。
而且現實點來說,人在低潮的時候,借由他人更不幸的遭遇通常可以安撫自己,甚至轉嫁傷痛。
所以無論是她自己覺醒,或是經由比較他人遭遇後得到安慰,只要有一個能達成他的目的,讓她擺月兌失戀陰影,他就算成功了。
「你看站在左邊最後一個的女生……那是他的未婚妻,他們原本預計下個月結婚,沒想到卻出了意外,以後……喂喂?」原本想加強說明的裴仲禮,話還沒講完馬上就後悔了。
夏茉言說哭就哭,一點也不需要時間醞釀,眼淚像不用錢一樣嘩啦嘩啦的流淌。
他無奈的用力閉了閉眼楮,從懷中拿出提早準備好的面紙遞給她。她的情緒也太難掌握了吧,哭點到底在哪里?
她也不是省油的燈,面紙有幾張就哭幾張,可怕的失控眼淚加上本來就搶眼的美貌,立即引來不少人側目。
「……百盛集團,由副總裁裴仲禮先生代表上香。」
來不及收拾她哭得亂七八糟的慘狀,司儀已經唱名了,裴仲禮只好硬著頭皮站起身,讓淚眼朦朧的她跟在後頭。
「拈香……」
她站在後頭,跟著他拈香,手邊的面紙卻沒停過拭淚的動作,眼淚擦了又掉。
「獻花……」
他走到前頭代表獻花,她這下沒事,干脆邊鞠躬邊把臉埋在面紙里,放肆的讓淚水奔流。
「獻果……」
抬頭不小心看到往生者的遺照,年紀與她無緣的男友相仿,夏茉言心里更加酸楚,可惜手上的面紙早已濕破,無法再承受更多的水分。
「家屬答禮……」
裴仲禮一面跟家屬鞠躬回禮,一面緊張的頻頻用眼角余光看向哭得宛若未亡人的女人,只見她眼著鞠躬的身影一個踉蹌,接著就要倒下,他連忙眼捷手快的回頭伸手一抱,將她摟入懷中。
會場頓時騷動起來,家屬們也急忙圍上來。
「怎麼了?沒事吧?」
裴仲禮只覺得頭很痛,因為他很明顯在往生者的未婚妻眼里看見了一絲疑惑。
眾人扶著夏茉言坐下,家屬急急慰問著眼神空洞的她。
只有未婚妻很清醒的直指問題核心。「謝謝裴先生今天特地前來上香。這位小姐好像很傷心,請問她是……」
未婚妻的聲音在一片吵雜聲中竟格外清晰起來,現場頓時鴉雀無聲,眾人目光望向裴仲禮,都是同樣的曖昧質疑。
試想,一個大美人莫名為自己無緣的老公哭到昏倒,這對于尚未結婚就失去丈夫的未婚妻來說,絕對是件可疑又困惑的事情。
可疑的是,這陌生美人和自己的未婚夫究竟是什麼關系?感情怎會這麼深厚?
困惑的是,無緣的老公雖然是自己的心頭肉,可憑良心說,他外表也只是平頭方臉、端正老實,實在沒道理吸引到這種極品美人啊。
「這位小姐是國梁的?」未婚妻不安的又問了一次。
「她和國梁兄只有一面之緣。」裴仲禮力持鎮定的回答。
「那……」
「她只是……呃,觸景傷情。」事到如今,裴仲禮也只能昧著良心臨場發揮了,他先是眼神憐憫的看向夏茉言,而後深深嘆了一口氣說︰「幾個月前,她也經歷過一樣的事情,就在結婚前夕,一場意外,男朋友也……唉!」
盡在不言中的一聲嘆息,將兩個心碎的女人串連在一起,未婚妻像是找到同病相憐的知音,隱忍了一整天的淚水終于爆發,抱著夏茉言哭得泣不成聲。
眼淚像是傳染病一樣,一個傳一個,在場的每個人看見女孩心碎哭泣的模樣,都被感染到傷心的氣氛,無一不動容,再鐵石心腸也都紅了眼眶。
看著小雨成淚海的公祭現場,裴仲禮只能無奈再無奈的嘆息,這一趟到底是對還是不對呢?
在眼淚鼻涕的攻勢下,邱國梁的家屬和未婚妻對夏茉言抱了又抱,安慰再安慰,彼此鼓勵打氣後,才終于依依不舍地送走他們。
就心理學的角度來看,這或許是件好事吧。
裴仲禮很認真的回想大學通識課程上的基礎心理學內容。
分享悲傷,讓傷痛發泄以後,情緒會平靜些。
他無言的開車思索著,一個帶著些許沙啞的嗓音輕輕響起。
「謝謝。」
「你是該謝謝我。」她簡單的兩個字,卻莫名讓他感到一陣愉快。「心情有好一點了嗎?」
「你都這樣嗎?」夏茉言沒有正面回答,反而認真的闖,「用參加葬禮來改變心情?」
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這樣問,我實在不知道該不該接話。」
「不管怎樣,很有用,謝謝。」她淡淡的說︰「今天的告別式,讓我知道愛情有另一種結束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