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那台手提音響儼然已成為夏茉言的寵物了,她走到哪帶到哪。
「仲禮,怎麼了?」感覺到身上男人莫名中斷動作,林若雲不解地問。
「沒事。」他再度將頭埋入溫柔鄉。這是狂放的周末夜,是他盡情享樂的時間,拒絕任何干擾。
我給你最後的疼愛是手放開,不要一張雙人床中間隔著一片海……
音樂由遠而近,同樣的嗓音,卻換了首歌,只是依舊苦情依依,要戀人不要痴迷,趕快把手放開。
在雙人床上的挺拔身影一僵,正要撫上嬌軀的手掌驀地停在半空中,俊眉這次蹙得更緊了。
不行!他不能被影響,不過又是一首濫情的分手歌,誰規定雙人床中間不能有海……
「仲禮,快,人家好熱……」林若雲又出聲了。
「寶貝,不急。」他要堅持,要鎮定,絕不可以認輸。
幾分鐘後--
傻瓜,我們都一樣,被愛情傷了又傷,相信這個他不一樣,卻又再一次受傷……
這次換了個高亢女聲,唱著女孩的痴傻,一次次的純情被負心漢所騙。
兩人已衣衫不整到最激情曖昧處,裴仲禮卻忽然低咒一聲,懊惱的停住--歌詞像是在拷問著他的良心,問他這樣一次次害女人愛上他,他卻又讓她們失去希望這樣對嗎……
雖然他一直以大眾情人自居,對象也都找理念相投的玩咖,但是這幾年來,確實也有不少女人因為把持不住愛上了他而以心碎收場。
他對這類事情向來沒有自責,畢竟游戲規則是早已說定,對方後來反悔導致自己受傷,不該是他的責任,難道長得帥就活該要被死心塌地的亂愛嗎?
但說是這麼說,此刻他腦子里卻突然跳出某人老是淚眼婆娑地擦地板、發呆、半夜看停播電視畫面的模樣,她是那麼的痛苦無奈不知所措,就好像是那些曾為他心碎的女人一般。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
「我知道了!我錯可以了吧?」裴仲禮倏然坐起身大吼,一身欲火完全退光。
「怎麼了?」林若雲困惑的眨著假睫毛問。
「若雲,對不起。」他下床迅速套上自己的衣物,並將她的衣服從地上拾起,放到她手上。「你是個好女孩,我不能辜負你。」
「仲禮,我沒有要你負責。」林若雲急急的說。久聞裴仲禮是個經驗豐富又體貼的大眾情人,好不容易今天有機會讓她遇上,怎麼能輕言放棄?
「你不懂。」你不懂我的魅力,女人總是愛上我,然後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
裴仲禮非常無奈地在內心下注解,覺得自己充滿委屈。能力越大,責任越高,誰教他長得這麼帥呢?「你好好愛惜自己,不要再跟我這樣的人來往了。」
「仲禮……」她胡亂套上衣服,下床走近他。
她確實很為他心動,甚至方才纏綿之際,她也一度動念,希望眼前的男人能永遠臣服在自己腳下……
但那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啊!難道這樣他也看得出來?「是不是我哪里不好?我可以努力改進。」
「不,不是你的問題。」他搖搖頭,面如死灰,心如止水的伸手往門外一指,就怕自己臨時反悔。「快走吧。」
林若雲怎麼說也是男人們追逐的社交名媛,幾時曾受過這樣驅趕的恥辱,高傲又沒面子的她自是咽不下這口氣。
「啪!」—個耳光聲清脆的響起。
「裴仲禮,你給我記住!」她又氣又恨,說罷便用力的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看著佳人頭也不回的轉身,裴仲禮模模臉頰,看著那凹凸有致的火辣嬌軀隨他本該狂放精彩的桃花夜一同遠去,不勝唏噓。
他倚在門邊,思索著自己莫名其妙的柳下惠之舉,一面覺得自己人格高尚,一面又覺得自己腦袋智障。
他怎麼會讓到口的肥肉長腳跑了呢?
我不難過,這不算什麼,只是為什麼眼淚會流我也不懂……
哀感的歌聲換了一首,這次歌詞倒是很符合他的心聲,只能對著消失的春宵自我安慰著我不難過。
縮在客廳角落的大蟲跟著歌聲慢慢爬了出來,跪在地上一點一點的擦拭著高跟鞋留下的印子。
看著那奮力用從眼楮排出的水分擦拭他家地板的小姐,那身影好像又瘦了幾分,裴仲禮模模俊臉,認真思索。
顯然問題要從根本解決。
他不能再坐視這個女人繼續沉溺在失戀的情緒中,進而影響到他放蕩不羈、四處留情的生活,狂野的私生活可是他人生的養分,而他剛剛居然因為幾首要死不活的分手歌,把自己的養分親手毀掉……才過沒五分鐘,他已經後悔了。
「夏茉言!」他想上前好好跟她談一談,腳步卻踢到放在牆角的箱子,箱子上頭寫著他的名字和他家的地址。
「這是什麼?」他不記得自己最近有訂購包裹。
「蔬菜、水果跟雞肉。」她依舊看著地板,頭也不抬。
他困惑的問︰「隔壁超市現在都用貨運的箱子裝食物嗎?」
「網購買的。」
「你用網絡買菜?」他不可置信地揚起眉。「大廈隔壁就是生鮮超市,下樓就買得到,干麼還網購?」
她沒有回答,只淡瞟了他一眼,似乎是嫌他層次太低,不予理會。
裴仲禮稍微動腦就猜到始末,只是俊臉莫名沉了下來。「夏茉言,你該不會從來我家之後就沒出過門吧?」如果連下樓買菜都不肯,那還有什麼能讓她踏出家門?
她靜默不語,沒有否認。
「你也太夸張了吧!不過就是買個菜……」看著她又低垂的發頂,裴仲禮真的不知該怎麼罵她了。
好幾次張口欲言,但看她已經把自己搞得這麼悲慘,他怕雪上加霜,最後都只好作罷。
他長長嘆了口氣,無奈又不解的問︰「夏茉言,失戀真的這麼痛嗎?」
自從她賴在這里開始,他家的濕氣就好像突然變重,即使外面是大晴天,屋內仍無時無刻籠罩在一種濕冷陰郁的氣氛下--那自然是以她為中心點輻射出來的悲傷氛圍。
她蹲著的嬌弱身影上方,好像永遠跟著一朵黑雲,隨時準備下雨。
初次見面,她蒼白卻美麗,但現在將近三個星期過去了,美麗的人兒已迅速凋零。不知道是不是哭得太多水分被榨干,她連發梢都干枯了,每天也不打扮,只有幾件衣服輪流穿,最經典的是她擦地時穿著的那件黑色帽T,帽子一拉上,整個人馬上陰沉得像只地縛靈。
「你不懂。」遮面的長發下,幽幽吐出三個字。
「我是不懂,也不想懂。」戀愛果然是萬惡毒物,足以讓一個貌美如花的正妹變成深山小廟的陰沉巫婆。裴仲禮一面慶幸自己一路走來始終如一,貫徹快餐愛情的信念,一面在內心燃起熊熊英雄火焰,想拯救枯萎的花朵。「不管失戀有多痛苦,你都不能繼續這樣龜縮下去了。」
憔悴的嬌顏緩緩抬起,無時無刻充滿水氣的目光筆直射來,依舊帶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怨氣。「你又想趕我走了嗎?」
「不,我沒有要趕你走,要趕的時候我會事先通知你好嗎?收起你的疑心病!」裴仲禮很抓狂地澄清。為什麼她總要把他想得這麼冷血無情卑鄙呢?他怎麼可能一天到晚拿趕她出去來威脅她?「現在我要訂新規定,我叫你出門的時候,你就要跟我走。明天早上跟我去跑個行程。」
「不要。」夏茉言斷然拒決。
「不然你就搬出去,我眼不見為淨。」好吧,人該卑鄙的時候,是不能怯懦的。
她抬起臉,目光比方才更加怨毒了,陰冷的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