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三個案子。」知道他的用意,關本律只是淡淡打斷他,簡潔提出交換條件。
他不想看好友低聲下氣,那太不適合他們的交情。
「謝謝。」
溫煥光十分感激,毫不考慮地接受,知道以三個案子來換實在太便宜了,如果不是因為長年的友情,不管是什麼交換條件,相信都不可能讓他願意回去跟他父親低頭。
「溫律師。」內線傳來法務助理的聲音。「黎小姐到了,我已經請她到會議室等您。」
「好,我馬上過去。」溫煥光一面回答,一面拿起桌上的幾份文件往外走,也熟到不招呼他了。
「我先去忙了,你慢慢來,還有——謝謝。」
必本律對他的多禮挑了挑眉,不以為然。
死黨離去後,他也真的慢慢來,翻開雜志內容又重新看了一次對手的報導,這才慢條斯理地起身走出辦公室。
正要離開,才經過會議室,半透明玻璃里,一對互相擁抱的男女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很快分辨出其中一個是溫煥光,而另一個較縴細柔美的身影,毫無疑問屬于女性。
才新婚就蠢蠢欲動嗎?真不可取。
他停下腳步,凝視著擁抱的兩人。
就在此時,深埋在好友懷中的女子抬起了頭,令人心碎的淚水從她眼角滑落,映出一張精致卻略顯憔悴的臉龐。
是她?!
必本律微微眯起了銳眸。
那個「她」,原來就是黎法官的女兒,他才承諾要幫忙的人,那個堅持要扛下八百萬債務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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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宇排開,她的爸爸、媽媽、姊姊,都在這里了。
黎詠寧看著冰冷墓碑上最最親愛的人的名字,再一次無法抑制地痛哭失聲。
彬在墓前,她拚命想要擦干瞼上的淚水,可是卻怎麼也擦不完。
不知道是這個月第幾次這樣失控痛哭了,每一次,她都覺得自己仿佛沉入黑暗的無底洞,冰冷、寂寞,而且痛苦。
為什麼她最深愛的人都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拋下她?
爸爸、媽媽的遺書上說,不想拖累她,所以選擇自殺一途。
可是有沒有人問過她的意見?
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求他們能重新回到身邊,她可以打很多工,可以想盡辦法籌錢去還,只要他們不要拋下她。
不過一切都太遲了。
他們為什麼這麼笨?為什麼不懂得活著比什麼都珍貴?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換回他們的生命。
究竟為什麼會這樣?
是不是姊姊的死,讓他們以為她不管遇到什麼,都可以很容易的振作起來?
可是不是這樣,她一點也不堅強啊!
緊緊環住自己的身體,忍受著仿佛永遠沒有盡頭的痛苦和悲傷,她只能哭泣。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天色漸漸昏暗,周遭寧靜得只剩下她的啜泣聲。
用盡了所有的淚水,聲音也嘶啞了,她知道該是離開的時候,她不可能永遠留在這里。
現在她是一個人,也只能一個人走下去。
這是她最後一次來祭拜他們。
看著墓碑上因昏暗光線而逐漸模糊的照片,憤怒取代了悲痛,她在心里對著深愛的家人做出了宣示。
她要證明給他們看,他們是傻瓜!他們作了錯誤的決定!
世界上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死亡不是解決事情的方法,欠下了巨額債務並不代表人生到此為止。
那八百萬,她會靠自己的力量償還。
就算再困難的處境,她都要證明給他們看,她會好好的活下去,活得比誰都好。
她要證明給爸爸、媽媽看,自己不會因為那點債務而傻到走上絕路,她要證明給姊姊看,就算只有一個人,所有深愛的人都拋下她了,她也要活下去。
在她還清債務之前,她都不會再來祭拜他們,不會再讓自己陷入那樣恐怖悲痛的傷心絕望里。
就算她一個人,也可以做到。
這是她的承諾。
她絕對不會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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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突如其來的乍後雷陣雨打亂了行人的步調,雨勢傾盆,下成白霧一片,空氣里有著濃濃化不開的濕意。
黎詠寧到達招待所的時候,已經是半身濕了。
今天是她準備跟債主面談的日子,這兩天她接到溫學長的通知,說她的債權已經全數轉移到同一位債主手中。
這位神秘的關姓債主行事詭異,別人遇到債務是避之唯恐不及,就怕錢討不回來,他卻一點也不擔心地收購了她的債務,好像篤定她真的還得起似的。
而昨天,她也接到自稱是關先生助理打來的電話,約她今天在這個招待所見面,要洽談償還債務的事宜,所以她來了。
這家外表看起來樸實無華的建築物,里頭卻是富麗堂皇,足以媲美五星級飯店的豪華裝潢令人印象深刻,前腳才踏進去,服務生便熱絡地過來招呼。
「小姐請問有預約嗎?」好漂亮的女客人。服務生小弟忍不住想著。
「我找關先生。」盡避樣子有些狼狽,黎詠寧依舊露出微笑。
「好,麻煩這邊請。」被那柔媚的笑容電了一下,小弟臉都紅了。
沒意識到眼前這年輕少男的玫瑰心事,她只是跟著他搭乘電梯上樓,被領進一問極為寬敞華麗的房間。
客廳里的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此刻正低著頭翻閱文件,听見他們進門的聲音,男人才稍稍抬起眼。
只是那樣淡淡的一眼,那雙令人無法忘記的精銳冷眸和俊美異常的長相,便輕易撞擊了黎詠寧的記憶。
「是你?!」關本律,那個奪走她初吻的男人!
今天的他不同于那晚出席宴會的慎重打扮,只是簡單的襯衫、長褲,熨貼出頎長挺拔的身形,氣質少了幾分陰郁,多了幾分精英味道。
必本律並沒有回答,銳眸緩慢掃過她被淋濕的身子,眸色轉而深沉。
她和記憶中一樣令他感覺失控。
淋濕的衣物緊貼著她嬌柔的身軀,輕易喚醒他的,而他深信,會失控的不只有他。
他並不希望交易完成前發生任何意外,于是吩咐一旁目光始終黏在她身上的服務生。「替這位小姐處理一下。」
回過神的服務生連忙領命離開,他也再度將視線轉回手上的文件,狀似漫不經心地招呼著。
「坐,想吃點什麼,菜單在桌上。」
「不用了,謝謝。」從最初的錯愕中回神,黎詠寧落坐在沙發上,開門見山的問︰「我是來談債務清償的事。」
「嗯。」相較于她的認真,關本律只是淡淡應了一聲,便不再多言。
服務生再度進門,雙手遞上干毛巾,她不太習慣被人這麼服侍,微微一笑,說了聲謝謝便接過毛巾。
「關先生,可以開始了嗎?」毛巾也拿了,雨水也擦干了,黎詠寧不亢不卑的再次詢問。
「不急。」他將手中的文件放下,招來服務生點了幾道菜,「用過餐以後再談。」
「我不是來吃飯的。」她壓抑著不耐,燦亮的鳳眸跳躍著火焰。
必本律優雅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凝視著那張明顯消瘦憔悴的絕美臉蛋,連自己也沒察覺地略蹙起眉。
「你不吃,我就不談。」她再瘦下去大概會被風吹跑。拋下這句話,他自顧自地走向餐桌。
瞪著那個行動優雅如獵豹的男子背影,她忿忿地吁了口氣。
算了,不要花力氣跟這霸道的男人生氣,自己該把力氣留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她妥協地跟著走到餐桌邊,在他對座坐下,一雙水燦明眸賭氣地瞪著他,希望他能有點羞恥心,不要再趁人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