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維希伸出手抓著她的小腿肚,輕輕的按壓幾下,仿佛在確認有沒有骨折。他看得是很專心啦,但漪潔的臉頰卻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長這麼大還沒被陌生男子這麼抓著腳模來模去的,再加上對方長得也不差……
哎呀!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人家可是專業的醫生呢!
「雖然是獸醫……」她小聲嘀咕著。
「什麼?」陸維希听到她說的話,抬起頭來,她慌亂地回應。
「不不不,沒什麼……」
她傻笑,暗暗慶幸好在他沒听清楚,一轉頭,開始環顧起這小診所里的周遭擺設。
說也奇怪,在這里住了那麼久,她卻對這間診所一點印象也沒有,可能是沒有養過小寵物,是以從未留意過這類店家的關系吧……
半晌,他抬起頭來,莞爾一笑。「好了,看起來似乎沒骨折,可以放心了。」
她放下褲管,站起身子。「那……一共多少錢呢?」
陸維希正在收拾鐵盤子,听到這句話,回過頭來笑了笑。
「不用了。」
「那怎麼好意思……」漪潔紅了臉。說到底,還是她自己只顧著看後面,根本沒注意到旁邊有車子啊!
不過對方卻無視于她的話,逕自帶著笑容,把一張A4大小的表格擺在她面前。
「填一下資料吧!」
「啊?」林漪潔瞪大眼,懷疑自己的耳朵有沒有听錯。這男的居然叫她填獸醫院的病歷資料表?她……她是狗嗎?
「你也算我的病人吧!」
「雖然你這麼說……」
「放心吧。」他笑道︰「我從不打電話騷擾我的病人的。」
乍听他這無厘頭的回答,漪潔忍不住噗哧一笑,只好乖乖填下簡單的個人資料交給他。
陸維希接過後看了看,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說道︰「好了,這樣就行了,明天要記得來換藥。」
漪潔還想開口說什麼,這時有人推開毛玻璃門進入診所,原來是一個女孩子抱著狗走進來。
「醫生,我帶吉米來做檢查了。」
「好的,馬上來。」陸維希連忙點頭,迎上前去,回頭見到漪潔呆望著他,于是又笑了。
「別忘了來回診唷!」他還不忘叮嚀了一句。
漪潔臉上莫名一紅,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點了點頭快步走出門外,才一松手,玻璃門便自己緩緩闔上。
她愣愣地站在門外,望著門內模糊的身影和微弱的談話聲,視線瞟到掛在門外、小小的壓克力吊牌。
「看診時間AM8:00至12:00
PM1:30至9:00
陸維希醫師主治」
陸維希……漪潔默默地唸著這個名字,心跳飛快,有股異樣的感覺在內心徘徊不去。
說不清楚、講不明白,但絕對不是不舒服的。
「小姐,可以讓一讓嗎?」
陡然一個人影罩住了她,漪潔驀然回頭,發現是一個西裝筆挺的青年,雙手插在口袋里,正以莫名其妙的眼神盯著她瞧。
「啊……抱、抱歉。」抬頭與那男子四目相交,漪潔這才察覺自己擋在診所的大門口,她慌忙道歉,順便讓開身子。
那男子撇撇嘴角一笑,伸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看著他的背影,漪潔依稀覺得他跟陸維希很像,尤其是眉宇之間……不過,他根本沒帶寵物啊!難、難道……他也是來看病的
她站在門外,為自己的荒謬聯想感到不可思議。
回到家里之後,她綁上繃帶的手引來母親方如的注意。
「天啊,你真的是去運動嗎?」
「當然啊!」漪潔無奈的點點頭。
「真受不了你。」方如嘆了口氣,仿佛也老早習慣了女兒的迷糊。「你出去時身上應該沒帶錢包吧?誰幫你上的藥?」
「嗯,撞到我的人。」
「唷?那那個人還滿有良心的嘛!」方如笑道︰「好吧,既然沒事就好了,快來吃早飯吧!」
「我換件衣服就來。」漪潔一邊說,一邊走回自己房間。
由于父親因病早逝,她和母親相依為命也有十幾年了,四十多歲的母親雖然已屆中年,卻仍保養得宜。因母親忙于建築師事務所的工作,漪潔也養成較為獨立的個性,平時家里不常開伙,多半吃外食,然而每個星期日的早晨,母親堅持母女倆一定要面對面好好吃頓飯,藉著這個機會,她們也可以交換一個星期來生活的種種問題和心得。
母親的個性開朗,讓她從來不曾感覺到單親家庭的陰影,性格上也沒有一些單親家庭孩子的別扭不馴。餐飲專校畢業以後,她便在離家不遠處的西點面包店工作,過著規律的單純生活。
誰說單親家庭的小孩心理成長不健全?她可是再正常不過了,要是沒向任何人透露,大概誰也不會曉得她是單親家庭出身的。
「小潔,還不出來,豆漿都冷了!」母親在房門外頭喊著,漪潔于是隨口應了一聲。
「來了!」
她走出房間,看著桌上熱騰騰的豆漿和油條,肚中饞蟲騷動,忍不住便拿起來啃。這時母親在她對面落坐,看著她吃了一會兒後,有意無意地咳了兩聲。
「咳咳……我說小潔啊!」
「唔?」漪潔心不在焉地听著,眼楮瞪著電視螢幕瞧。
「上回你們劉老師帶來給你認識的那個學長怎樣?」方如小心翼翼的探問著。
「什麼學長?」
「就是在粵菜餐廳里面當大廚的那個啊!」
漪潔聞言回過頭來。「噢,你說的是那個有點禿頭的學長嗎?」
「對啊對啊……」方如慌忙點頭。「人家特意從台北下來,你有沒有好好的招待人家啊?」
「有啊,我帶他去旗津吃海產,還帶他去西子灣吃海產,後來又請他去……」漪潔扳著手指頭數,還沒講完就馬上被打斷。
「怎麼都是吃海產?難道你們除了吃海產外沒別的活動了嗎?」方如臉都綠了,事實上這整件事都是她拜漪潔學生時代的一個老師替女兒安排的,當然除了漪潔自己被蒙在鼓里以外,其他人都非常熱心就是了,包括那個相親的學長,他回台北以後還致電表明很有意願更進一步交往,劉老師這才私下跟她聯絡,不過方如發現女兒這麼遲鈍,倒也很難開口。
「他自己說想吃海產的嘛!」漪潔倒是振振有辭,看見母親欲言又止的模樣,開始起了疑心。「等等!」
「啊?」
「等等,你怎麼會知道劉老師介紹學長給我認識?」
哎呀……不好!方如忘了自己應該是「局外人」的。
「這、這個嘛……當然是你劉老師……」
「不對,有鬼,你為什麼這麼關心這件事?」串連起事件的片段,漪潔終于恍然大悟。「你跟劉老師聯合起來算計我?」
「什麼算計?這麼難听,我們是關心你欸!想說你長這麼大還沒有男朋友,很可憐……」
「拜,我才二十五歲……」
「我二十五歲就生你了。」
「你那個年代跟我這個年代不同好嗎?」
「不同又怎樣,女孩子還不是要嫁人。」方如嗤之以鼻地冷笑一聲。「再說,我們又不是逼著你要結婚,只是先介紹個對象給你認識認識而已啊!」
「就那個學長?」林漪潔瞪大雙眼。
「干麼,你還不滿意啊?」
漪潔不可置信的看著母親,她卻還振振有詞。「你看看,人家今年才三十歲,年紀輕輕地就已經是飯店主廚,還辦過國宴呢!」
「你怎麼沒看到他‘才’三十歲就禿頭……」漪潔咕噥著。
「林漪潔,看人是看‘月復內才’,不是看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