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張海報是取景自印度泰姬瑪哈陵的正面景觀,黃昏時分的光線映照在陵墓的白色主體上,色調的柔美與協調格外令人感到溫暖。
藍玦影彎起嘴角卻了無笑意。
有時,當她一人獨自望著這畫面也難明白為何自己對這建築物會如此執著,面對著它是為了警告自己,還是諷刺來得多點……
事實上,這張海報是她從過世的母親房間找到的。
對於親生母親的樣子,她的記憶可以說是模糊不清。
隱約中記得她留著一頭紅色的長發,皮膚很白,有對淺褐色的眼眸,但似乎是渙散的,家中有些佣人私底下說母親得了失心瘋,但她卻不這麼認為,因為,她記得每當她就要熟睡時,總有個歌聲在她耳邊響起,像是搖籃曲般輕柔,透著柔柔細細的嗓音哼出,好不溫柔。
在四歲那年,她的母親得了憂郁癥,據說這病是早就得的,只是在她出生後,病情愈加嚴重,最後她母親終於選擇自殺離開。
喪禮結束後不到半年,他父親便帶著新任繼母與同父異母的妹妹回到藍家,而她妹妹與自己的年齡差距不到兩歲……
若說那時的她年紀小,不懂其中的含意,那麼,現在的她是完完全全的懂了,母親的病是他們聯手造成的,絕不會錯。
見她不語,薩小蠻又接著說,"說句實話,整天對著這張圖,你不發毛嗎?"並非她不知這座建築是著名的七大奇觀之一,只是要她天天對著座陵寢的海報,心中就是會忍不住地發毛。
"這座陵墓的背後有個可笑的故事,你知道嗎?"目光鎖著牆上的海報,她淡淡地道。
"喂,這位小姐,雖然我見識不及你多,可你也別胡謅呀!誰都知道那背後的故事是可歌可泣、動人心弦的愛情故事,絲毫沒有笑點。"
泰姬瑪哈陵是沙?賈汗王為其皇後慕塔芝?瑪哈所建,據聞這位皇後是位絕色佳人,深得沙?賈汗的寵愛,兩人相隨的程度甚聖是在沙?賈汗出征、巡游時,都不曾分離。
結縭十九年間,泰姬為沙?賈汗育孕十四個孩子,長大的有四男三女。
最後的一位女兒是在泰姬隨軍伴行時在歸途中出世的,泰姬在這場難產中辭世,當時她僅三十九歲。臨終前,泰姬對著悲痛不已的沙?賈汗留下遺言,希望沙?賈汗王不再續弦,並為她建造一座陵寢,讓她的名字流傳後世。
泰姬去世後的第二年,沙?賈汗依照皇後的遺言,動用了兩萬名工人,耗費六干五百萬盧比,與漫長的二十二年光陰,終得以完成。
"它的存在是種諷刺。"將視線自那海報移開,藍玦影露出令人疑猜的笑容。
幾乎是四分之一的世紀中,沙?賈汗的心始終不曾動搖餅,完成了對泰姬的承諾;她的父親,藍其邁卻在她母親過世末滿半年,便又娶了如今的妻子,兩相比對下,是多麼諷刺的對比……
打了個冷顫,薩小蠻一陣不自在,"跟你說過好多次了,別動不動露出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樣子,很嚇人耶!"朋友這麼久了,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膽子比老鼠還要小,卻老是愛擺出這面孔嚇人。
藍玦影在她心中什麼都好,但就是心事多了點,又不肯對人訴說,造成個性上有時顯得沉了點,但她自己總說是人性本是陰暗的,而她,只是將這特點淋灕盡致的展現出。這點,薩小蠻真是拿這朋友沒法子。
"你會怕?"藍玦影嗤笑聲。"既然怕,就少跑到這像只吱吱喳喳的小麻雀來煩我。"雖然自己是寄住在她們家的酒店,但她說這話時可是一點也不客氣,反客為主了。
不情願的抱著雙臂,薩小蠻故作委屈地噘著嘴,"知道你不喜歡人煩你,可這也不是我願意的啊,人家今天明知被你嫌棄還是冒死前來,還不是我大哥之托,送這張戲票來,喏──"
"拿回去吧!你知道我不可能有空去看的。"沒接過薩小蠻手上的票,她直接拒絕。
是啊!打她第一次替她那老哥開口提出邀約,藍玦影就從來沒一次有空應約,這點,她的確習慣了。
"你連看都不看就拒絕太可惜嘍,這是莫斯科芭蕾舞團的票子,很多人擠破頭都買不到耶!"並不是她要替自家老哥說話,站在朋友的立場,明知她熱愛舞蹈,又怎能讓她錯過這次機會。"其實,你真不想同他去看的話,也可以收下這張票子自己去看嘛!大不了我想辦法把老哥身上那張票偷走,你就不必擔心到時有人坐在身邊煩你,對吧!"
她好笑地推推她,"小蠻,有時我真不知你大哥有你這妹妹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
薩小蠻半真半開玩笑地說,"算了吧,我哪傷得了他的心,你屢次的拒絕他,才會令他傷心、傷肝還傷肺呢!"
"若我真給他半點機會,只怕才是傷人最深。"她不是不知道小蠻的大哥薩爾揚對自己有好感,只是她始終不願接受,因為小蠻是她的朋友,為此她不願意傷害她的家人。
愛情,這種專門用來嘲弄世人的東西,不在她藍玦影的信仰中。
十八歲前,她的心是冷的,不曾有人造訪,給予溫暖,在自行跳動的脈搏中,也不知該如何發熱……
十八歲後,她的心是冷的,不讓人進入,也拒絕溫度,只因她已習慣了這種低溫,冰冷是她的保護色。
"我了解,只是我那大哥恐怕沒那麼容易放棄。"每回替她大哥提出邀約,總是帶著否定的答案回去,這次,也難免俗了。"你休息吧,我回去交差了。"
送走了薩小蠻,房內回復到以往的寂靜,習慣了獨處的她在此時是最感輕松的。
不過,此刻那感覺竟蕩然無存,她有種想甩開這種孤獨的沖動,逃到一個有光、有熱的地方,她想知道,當溫度降在她身上時,她是否會喘不過氣來──
對,也許她可以嘗試一次,一次……
近酒店吧台打烊時分,往來人潮顯得零星,偌大的空間,爵士樂聲回蕩其中,在座的客人偶爾隨著節奏擺動,有的則是品味著酒保調配的雞尾酒,昏黃的燈光中,蕩漾著慵懶而迷人的氣氛。
藍玦影緩緩地步近酒吧,輕盈的步伐沒打擾沉浸在旋律中的客人。
在這住了近六年之久,這間酒吧她光臨的次數卻屈指可數,畢竟每晚她在PUB斯磨的時間已夠多,沒有必要在下班後繼續縱情於此類場所。
走近吧台,台後方的酒保是個生面孔,這對她來說再好不過,不必因為有人通知薩家兄妹而壞了她的興致。
她選擇靠吧台左方的位子,理由很簡單,坐在那的男子背影有些熟悉,晚上她們才踫過面,想必他就是薩小蠻口中引起騷動的客人,
"真巧,你也住在這。"
展桀傲側過頭,嘴邊噙著的微笑像是習慣了有女人主動上前搭訕。
"有沒有人說過你搭訕的開場白很糟糕,糟透了。"他揶揄人的樣子仍舊散發出浪蕩不羈的氣息。
藍玦影無謂地笑了笑,不置可否的承認自己的開場白的確過時了點。"或許這是因為我不擅長這麼做,多練習幾次我想會好些。"
他揚起濃眉,對她的話有些懷疑。
"旁邊的位子有人坐嗎?"她拂開覆在額前的一綹發絲,詢問的口氣平淡地像杯白開水。
"我的答案如果是肯定的,你會怎麼做?"他沒有回答反倒提出問題是在試探,也是確認,想從她的回答了解這女孩是否又再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