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了尊嚴,沒有了自己,當杜棄仇離開她的,也把她的心全都掏空了。
第七章
月有意而人窗,雲無心而出岫。
冷香縈走出杜棄仇的房間。沿著小徑,迎著清風,仰頭看著漸白的天際,朵朵飛雲緩緩離開它眷戀了一夜的山嶺群峰。
好夢乍回,沉心已盡。
她似游魂般穿過彎彎繞繞的花園小徑,快到自己房門口時,她幾乎撞到了迎面而來的人。
「香縈,你還好嗎?」韓邵齊也是一夜未眠,天還未亮,就來到了冷香縈的廂房外。他等了她一夜,知道再不動手,就要錯失良機了。
「我好得很,不要你管!」冷香縈沒有疑心,揮了揮手,徑自要推門人房。
「你的臉色蒼白的嚇人,讓我來替你看看——」韓邵齊近身道。
「不用!我只想要一個人靜靜,你走開!」冷香縈正想推門,冷不防被韓邵齊一個箭步上來點了頸後幾處穴道,瞬間全身酸軟無力,動彈不得,想要張口叫喚,卻連唇都張不開來。
韓邵齊抱起了滿臉疑惑不解的冷香縈,嘴角揚起了笑容,對著懷中軟玉溫香的人兒說道︰「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我不過是要利用你來作餌。」
冷香縈不能說話,只有張著靈動的大眼,驚疑地看著韓邵齊。
「來人——來人啊——」韓邵齊踢開了房門,將冷香縈放在床榻上後,大聲朝內苑里喚人。
兩個隨待的丫頭聞聲,揉著惺忪的睡眼急忙趕來。
「小姐!小姐怎麼了?」丫頭們看見冷香縈蒼白如紙的面容,都不禁搶上前問,心里還疑惑這韓大夫怎麼會知道小姐的身體不適,大清早地來喚人,小姐的閨房遠寓所有的閣樓庭苑,平日除了這兩個丫頭得以進入庭院侍候、打掃外,旁人是不得隨意進出的。
「冷小姐病了,請我來替她把脈,你們去請冷教主來看看,等會兒沒有傳喚不要隨意進來。」
「是的,韓大夫!」丫頭們敬重他是個名醫,戰戰兢兢地回話。
冷香縈的廂房在一處深幽的花園內,平日多是她一個人獨處,不愛有人叨擾。韓邵齊這麼一說,丫頭們不疑有他,立刻前去通知教主。
韓邵齊回頭,看著床榻上動彈不得的冷香縈,憐惜地撥開她額前的秀發。
「香縈,但願你不是冷笑天的女兒,但願你不是生在聚龍崗……我身不由己,我有非做不可的理由,你是無辜的,我不會害你——」韓邵齊坐在床沿,長嘆了一口氣。
不多時,冷笑天和杜鳳喬兩人急急地來到冷香縈房間。
兩個丫頭退了下去,順手關起房門。
冷笑天疾步上前,看見女兒的臉無半點血色,心中不疑,此時韓邵齊正坐在床沿專心替冷香縈把脈听診,杜鳳喬則站在冷笑天身後,露出關切的神情,不時默默地打量著韓大夫。
就在冷笑天想要察看女兒的當口,忽地一把亮晃晃的匕首直往他月復部刺來。他機靈地避開,但還是讓匕首劃開了衣衫,冷笑天有了提防,轉瞬間打掉了韓邵齊手中帶著墨黑血漬的匕首。
原來韓邵齊將匕首藏在袖口間,趁著冷笑天焦急萬分地要察看生了病的冷香縈時襲擊得逞。
冷笑天不敢相信的張大眼,他千算萬算,也不會想到這韓大夫會暗算他,好在他傷得不深,自忖應無大礙,不料抬頭卻看到韓邵齊嘴角帶著把握的獰笑。
「你竟敢暗算我——」冷笑天萬般不解,他是縈縈的救命恩人,怎麼……
「笑天!」杜鳳喬搶上前。
冷笑天突然感到月復部劇痛難當,暗暗心驚,連忙提氣護住心脈,並按著傷口四周的穴道,用僅余的力道揮出一掌,快如疾風,韓邵齊來不及回避,硬生生地接下了這一掌,狂吐了一口鮮血後,髒腑俱傷,身形搖搖欲墜。
冷笑天武功卓絕,強忍傷重,還要發出第二掌,想將這偷襲的渾小子一掌斃命。
韓邵齊見冷笑天中了劇毒還是靈動如猛虎,心下大驚,想要移動腳步躲開第二掌,無奈他中了一掌後,早就心有余而力不足,看來只有坐以待斃。
「慢著!不要殺他——」杜鳳喬快步搶在韓邵齊身前,冷笑天大驚,急急收回掌力。
「鳳喬,你……你為什麼護著這臭小子?」冷笑天痛苦地按著中毒的傷口。
「他是武璇——」杜鳳喬熱淚盈眶地說道。
韓邵齊站在杜鳳喬身後不語。他的無言,等于是默認了。
「笑天,他是我的兒子,他是棄仇的大哥啊——」杜鳳喬泣道。
「這……這怎麼可能?」冷笑天問道。
「我自己的兒子,我怎麼可能會認錯?當年我逃離三武峰,他也有十歲了,那眉眼和棄仇沒有兩樣,昨天香縈帶他回來時,我就認出來了,就是他——當年我只有能力帶著棄仇離開,我割舍掉他了,他今天是來尋仇的!」杜鳳喬怔怔地瞧著兒子,想起從前歷歷如昨。
「不錯!冷笑天,我是來報殺父之仇的,我爹就是三武峰的前幫主,武子剛。我不叫韓邵齊,我叫武璇。」
十七年前,三武幫的頭兒是兩個兄弟,就叫武子剛、武子勁,都是逞凶斗狠之人。
有一天,武子剛听聞江南有兩件價值連城、削金斷玉的兵器出土,一把叫劃月刀、一把叫做撥雲劍。他南下一探究竟,打听之下,知道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武夫擁有,頓時貪念升起,想要強行佔有。哪知還沒有尋到那位武夫就先見到了這武夫的女兒,登時驚為天人。
武子剛上前調戲,卻遭少女駁斥,他一怒之下強行玷污了少女,並將她帶到三武峰長期軟禁,成了他尋歡作樂的侍妾。
這少女就是杜鳳喬。她在武子剛的婬威下,過了兩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日子,還生了兩個兒子,叫武璇和武峻。三年後,武子剛有了新歡,厭倦了杜鳳喬;她在三武峰里更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當年杜鳳喬之父帶著劃月刀和撥雲劍來到三武峰想換回自己的女兒,想不到武子剛不但殺了他,還將寶物佔為已有。
一日,武家兄弟有要事一同離峰,武璇也伴隨在側,杜鳳喬見機不可失,偷得屬于杜家的劃月刀和撥雲劍,帶著小兒武峻趁夜逃離三武峰,投靠了天龍教。
杜鳳喬將劃月刀給了小兒武峻,將他改名為杜棄仇,當日雖然無法帶武璇一同離峰,但她誓言要找到武璇,將撥雲劍留給他。
武子剛聞風,忍不下這一口氣,來到聚龍崗要索回兒子和兩件寶物,冷笑天出面阻止,兩人一陣惡斗,武子剛終究不敵,回到了三武峰即傷重不治。
武子勁為了報仇,深謀遠慮地將佷兒武璇改名換姓為韓邵齊,並將他送往他鄉,目的是要讓天龍教的人忘了武璇的存在。他趁此機會讓武璇學習百家武功,灌輸他尋仇雪恥的決心,最後送他到饒若水門下習醫,計劃讓他成為一個有名的大夫,取得天龍教的信任後,再找機會混入聚龍崗對冷笑天下毒手。
想不到冷香縈自投羅網,讓韓邵齊省了不少麻煩。
武璇就是韓邵齊,他一步一步完成了使命,終于不負叔父的寄望。
「武璇——」杜鳳喬顫抖地伸出手,想要撫模她十七年來從未謀面的兒子。
「不要踫我!你不是我娘,叔父說得沒錯,你是個無恥的女人!你不但背叛三武幫,投靠天龍教,你還嫁給了殺夫的仇人!」韓邵齊別開了臉,含怨地怒吼著。
「我不是……你錯了,大錯特錯!武子剛當年不但玷污了我,還強行抓我回三武峰,我爹千里迢迢尋來,他還將我爹打死,搶走了我家的寶物。武子剛他多行不義,罪該萬死——你要報仇,你若真的要報仇,那麼你就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