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沒事,你……你來干什麼?是我爹讓你來找我的嗎?你、你不要掀我的衣服!你不要看——」香縈雖然和杜棄仇一起長大,但還是有男女有別的羞恥心。
「閉嘴!讓我瞧瞧你的傷勢,你如果死了,我好回去跟你爹說,你是被幾個冒充和尚的三流貨色給打死的。」杜棄仇嘴里毫不客氣,實際上是為了要冷香縈忘卻羞怯。仔細察看她背上的傷痕,他將隨身的金創丹送進了冷香縈口中,又將萬靈散敷在她又深又長、皮開肉綻的傷口上。
「杜棄仇,你敢對我爹說一個字,我不會放過你的!」冷香縈被杜棄仇強壓在床榻上動彈不得,只有任他擺布。
「沒什麼好說的,你還沒有死呢!」!」杜棄仇冷漠地說著,卻用最溫柔的方式擦拭著傷口邊的血跡。
「我要是死了,你就得意了吧?你替我療傷,我是不會感激你的。」
「誰要你感激,省省力氣吧!」他說著,手里還不停忙著上藥。
「哼!你娘現在做了教主夫人,沒有我,教里上下沒有人反對了吧?少了我這個眼中釘,你好自由快活地接收天龍教——」
「誰稀罕天龍教!你別把自己看得太重,目中無人,今天要不是我來,你早就自己一個人到閻羅地府去了,誰會理你?」不論在言語上或武功上,杜棄仇從來就不佔下風。
「杜棄仇,我不領你這個情!」冷香縈大吼著,將傷口的痛楚全加注在吼聲里。
「請自便!」杜棄仇比她吼得更大聲。
「你這個王八蛋1」
「罵得好!你罵得越大聲,傷口就會越痛,正中我的下懷——」杜棄仇反激著。
冷香縈趴在床榻上,倏地不再說話。這一次她又輸了。
她不能動、不能感覺,心里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麼大意,害得自己前一刻幾乎就要和這世間天人永隔了。想不到她才出聚龍崗沒有幾天,就遭受祝融之災,還遇見這些賊和尚,是她歷練未深,還是她命里注定有這些劫難?真是老天沒眼!
想到在天龍教里有父親撐腰,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受人萬般寵愛,日子過得無憂無慮。冷香縈眼角的淚珠緩緩濕透了臉上的白布巾。
「好了!你們兩個一見面,就像干柴遇見烈火一樣,一發不可收拾,讓人听見了還以為夫妻吵架,真是一對冤家!小姐,說句公道話……」娟娟老是夾在他們兩人的戰火中,不禁尷尬地笑說。
「娟娟!你胡說什麼?我不想听你的公道話,什麼干柴烈火、夫妻吵架,他做夢!他這輩子甭想!我不準你再說這種字眼,不準!不準!絕對不準!」冷香縈忍著劇痛斷然厲聲說道。
「你少往臉上貼金,誰娶到你誰倒霉!我會替他燒三炷香,保佑他早死早投胎,免得活受罪。」杜棄仇道。
「杜棄仇!你這大王八、臭烏龜,大不了我不嫁人,我死了算了,爹爹有了新夫人,哪里還會有人在意我的死活?我說過我不會再找你——你們不要理我,都不要理我,我——我——好痛!」
杜棄仇和母親杜鳳喬投靠天龍教十幾年了,如今杜鳳喬成了天龍教的新夫人;杜棄仇的身份在天龍教里一躍而成了天龍教的少主,被爹爹百般看重。冷香縈心中委屈,一時傷口痛、眼楮痛、心也痛,痛得連鼻涕眼淚都關不住了。
看在她受傷痛苦的分上,杜棄仇不想再和她對罵,回頭對娟娟說︰「娟娟,我們要趕緊找大夫,她背上的傷沒有大礙,可是她的眼楮——」他怕延誤了醫治的時間,擔憂地注視著,只是冷香縈看不到他眼里濃濃的關切和憂愁。
「這……我听劉大媽說,這風坡口沒有大夫,只有鳳陽縣有個名醫叫饒若水,是韓——」娟娟想到了韓邵齊。
「啊!是饒大夫,我听過他的名號。走!香縈要馬上看大夫,天亮以前一定要趕到。」杜棄仇用棉被卷起冷香縈,緊緊將她抱在懷里,往門外疾步跨出。他知道饒若水是個名醫,一定可以醫好香縈的眼楮。
「是的,杜少爺。」離開前,娟娟回身看見屋內一片狼藉,想都不想地從身上掏出了些元寶往桌上一放,急忙尾隨杜棄仇而去。
※※※※※※※※※
「娟娟,待會兒到了饒大夫家,千萬不要提咱們是天龍教的人。我對韓大夫說過,你是我的姐姐,我是你的妹妹,我叫小節,知道嗎?」冷香縈忍著痛楚,坐在馬車里交代著娟娟。
「喔——你說你叫小節,是怕我配合不來?你放心,我才不會說呢!」娟娟說道。
杜棄仇在前方駕著馬車,車內的話听得一清二楚;他馬鞭一揮,大喝一聲加快速度。
冷香縈瞧著娟娟,點了點頭,隨後徑自陷入沉思……
想不到來到風坡口還是擺月兌不了杜棄仇,他千里迢迢地尋到了她,就是要帶她回聚龍崗、順便要回撥雲劍的吧?她當然不願他得逞,不願讓他在父親面前邀功。
記得自己才剛站得穩馬步時,她就喜歡杜棄仇了。她崇拜他,總是緊緊地跟隨著他。當她漸漸懂得男女情事後,這種感覺反而令她慌亂得不知所措。
直到那一天,她無意間听到杜棄仇和他母親的對話後,對自己的一廂情願才恍然大悟。惱羞成怒後,她就再也沒有給他們母子好臉色看過。她也不懂自己的想法,那究竟是由愛生恨的妒意在隱隱作祟,還是一種感情得不到回報的報復?
不管了!冷香縈暗忖著,等她的眼楮好了,第一件事情,就是要遠遠逃開杜棄仇,絕不讓他再輕易找到她了。
※※※※※※※※※
涼風宜人,一個空闊的庭院里,坐著一老一少,長談徹夜。
這鳳陽縣的饒若水,是個高深難測的名醫,若水乃是老子的名言——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他與世無爭,行醫游歷各方數十年。
四年前,韓邵齊慕名前來拜師學藝。饒若水原本不願再收門生,但見韓邵齊聰明絕頂,儀表堂堂,兩人一見如故。從此,他將韓邵齊視為傳人,畢生的絕學都對他傾囊相授。
這一年來,韓邵齊已經開始代替他走遍窮鄉僻壤,四處行醫。
「邵齊,你才剛回來,不用陪我了,你看,天都快亮了。」
「老師,我不累——」
「邵齊,你跟著我也有四年了吧?唉!歲月不饒人啊——」饒若水捻了捻長須,長吁短嘆。
「承老師的傳道授業,邵齊沒齒難忘。」韓邵齊回道。
「好快,邵齊,這幾年來,你還是不斷在尋你的仇家嗎?」
「不錯!而且就快有著落了。」韓邵齊微微勾起唇角。
「是嗎?邵齊,我年紀一大把了,什麼話也都不想再隱瞞。我只想說,上一代的恩仇,怎麼能寄望後輩也重蹈覆轍?或許這就是輪回造化,人事無常。事過境遷,你當好好為自己的前途著想,放下仇恨。這幾年來,我不斷約束你別涉人江湖,就是希望你忘了——」
「恩師,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怎麼能忘了!」
「可是如果你有什麼不幸,你叫惜致要依靠誰?她年紀也不小了,不知道已辭了多少婆家。」惜致是饒若水的獨生女兒,已經二十有三了,饒家所有人都知道惜致心里只有韓邵齊一個人。饒若水為人父,私心希望韓邵齊能夠定下心來,娶女兒惜致,好好地在鳳陽縣行醫救人。
「恩師,您放心,我會善待惜致,不會讓她遭遇任何危險。這復仇的事,絕不會連累老師和惜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