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老頭子打的幾只山雞要飛跑了,那可是要給韓大夫的!快啊!大家快來幫忙抓回來啊——」
屋內正聊得起勁的婦人們,聞聲全都跑了出來,個個都忙著追捕飛逃的雉雞。
冷香縈看見這雞飛人跳的情景,抱著腰,格格地笑得合不攏嘴,燦爛炫目的笑顏,連春風暖日都要失色。
「沒見過這麼會惡作劇的姑娘!」
冷香縈聞聲頓時臉上發熱,心跳加劇,好熟悉的聲音!
「惡作劇?你怎麼知道是我?」冷香縈抬起了眼,惡狠狠地看著來到眼前的男人。他有著一雙深不見底的瞳仁,臉上帶著一副似隱似現的嘲笑和不屑。
這樣的眼神香縈似曾相識,熟悉得有些心驚、有些嚇人,尤其是那嘲笑和不屑的神情,還有那聲調語氣,怎麼這麼像一個人?
「剛剛在門外就只有你一個人,打翻籠子的不是你,還會有誰?」韓邵齊語調雖還保持著斯文俊雅的風度,但話中隱隱帶著責意。
冷香縈看著他俊逸非常的臉和灼然生光的眼神,不禁傻愣愣地盯著,許久都忘了回應。這樣的器宇軒昂、龍眉鳳目好像只有畫里才有,擁有這樣的氣勢、長相的人,絕不是個等閑之輩。
冷香縈心想,這人長得真像杜棄仇……呸!怎麼會想到那個人?猛然回神,冷香縈在心里慌亂地將杜棄仇丟到腦後。
她趕忙收起了思緒,挺了挺胸說道︰「我……不是我,籠子在那里,我站在這里,可沒有移動半步過,你不要血口噴人。」香縈理直氣壯地說著,連自己都佩服,她說謊的本事可是越來越進步了。
「不是你的話,你怎麼只顧著笑,而不會幫忙。」韓邵齊看著婦人們將抓回來的雉雞全塞人籠內,幾個婦人又找來繩索,在籠口上打了好幾個死結。
「我是想幫忙,可是……我沒有抓過雞。」要殺雞可就難不倒我了,冷香縈暗忖著。
「好了,不管這些。你有什麼事?」韓邵齊不想和她強辯。
「你一定是韓大夫,你昨天在福來客棧救了我,我是特地來道謝的,我該買些酬禮送你,只可惜,我現在是兩袖清風,沒什麼東西好謝你的。」冷香縈坦然地說著。
「算了!我行醫從不計值拿酬,只有在盛情難卻的情形下,我才會收取適當的謝禮,你不欠我什麼。」韓邵齊甩了甩手,大步踱回了屋內的角落清洗雙手。
「我當然有欠你,我欠你一條命啊!你救了我,形同再造,這樣的大恩,我不能就這麼算了。你說,你需要什麼?我一定想辦法做到。」冷香縈不放棄,跑上前追問著,看著他的背影竟然也覺得很像杜棄仇。
「我需要什麼你一定做到?真的?哈哈,小泵娘,你的年紀小,口氣倒是滿大的。」
「我真的說到做到!」冷香縈有把握,憑著天龍教的實力,一呼百諾、二下千應,有什麼事是求不來、做不到的?
「你听好!」韓邵齊回過身,一臉漠然地注視著冷香縈。
「嗯!」冷香縈抿了抿她嬌艷欲滴的紅唇,仔細聆听。
「我要長白山上千年的雪雞,我要王母娘娘的蟠桃,我要揚州的仙鶴,我要天下人無病無痛,我好早點回家大睡三天三夜。你說!哪一樣你可以做到?」韓邵齊揚起了英氣勃勃的濃眉,挑釁地問。
冷香縈心里回答著,最後面那一樣我倒是可以做得到,只有死人用不著看病,只要殺光那些有痛有病的人,你照樣可以回家大睡個三天三夜。
不過她當然不願這麼說,她還記得剛剛听到的閑言閑語,知道這韓大夫的個性,也就只好咬著下唇,忍住自己的野性驕蠻。
「我——」冷香縈心里有了顧忌,舌頭就不比腦袋靈光。
「回家去吧!你需要些銀子做路費嗎?如果有需要就直說無妨。昨天,你帶來的丫頭說,你們還有一些首飾可以典當,回鄉一定沒問題的。」他犀利的眼眸竟然漾出些許的暖意,看的冷香縈心蕩神搖。為什麼杜棄仇的眼底從來就找不到這種溫柔?冷香縈看得出神。
「呃……我的丫頭?我沒有丫頭!我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出門還要帶個丫頭。」冷香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起這個謊,當她察覺時,話已經說出口了。
「我听到和你在一起的姑娘口口聲聲喚你小姐。」韓邵齊饒富興味地看著她。
「我是叫小節,不居小節的小節。娟娟是南方人,口音有些怪,講的話讓人听了都會會錯意,我們……我們是姐妹。」
冷香縈還想說什麼,就見那幾個婦人帶著新來的病家走了進來。
「好了!我很忙,你看起來氣色好多了,一定沒事了,多保重。」韓邵齊下了逐客令,回頭坐在診病的位子上,問了病家幾句話後,就專心替人把脈看起病來了。
冷香縈氣結,她這輩子還不曾這麼被人輕視小覦過,真想馬上轉身就走,可是心里卻又依戀著不想離開,好不容易一步一步跨出門,總覺得一顆心還丟在身後沒有跟著自己出來。
不知怎地,香縈心中雀躍著,莫名地怦然心動。
她遇上了一個和杜棄仇相似的男人。
但是她和他沒有嫌隙、沒有仇恨,他完全不知道她的身份。
杜棄仇不喜歡她、討厭她,可是韓大夫呢?
她可以的!她可以讓韓大夫喜歡她,甚至于愛她——她心里很篤定。
一陣靜默,香縈緩步離去。
第二章
娟娟端著燭台,一手護著火苗,來到了借宿的農舍內。
只見冷香縈一手撐著下頜,自艾自憐地看著鏡里的自己,嘆了一口好長的氣。
「娟娟,我病了,病得還真不輕。我全身無力、手腳冰冷、頭昏眼花……」冷香縈作勢模了模自己的額頭,一副病懨懨了無生氣的樣子。
「真的!讓我瞧瞧。」娟娟滿臉狐疑地上前探了探冷香縈的額前溫度,又探了探自己的額頭。
「你看起來好得很,還能出去晃了一天,準沒病!」娟娟在她的額頭輕輕地打了一個爆栗。
香縈睨了娟娟一眼,不以為意地說道︰「我想我需要再看看大夫。」
「小姐!你把我當首飾的銀子全都使完了,沒錢買藥看大夫了。我看咱們要打道回府了!」娟娟翻了個大白眼,她還在生冷香縈的氣。這典當首飾的銀子所剩無幾,一下子就被小姐給揮霍掉了。現在,她只想早點回聚龍崗,她們在天龍教里過的日子,要比這鄉村野地舒適快活多了。
「沒錢?你看,這些夠嗎?」冷香縈從懷袖里揣出了幾錠亮澄澄的大元寶。
「你、你、你是怎麼拿來的?難道你真的……我的老天爺、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天上諸神……罪過罪過。好了!好了!我不想知道,反正我不知道,諸位天神怪罪下來,可不是我的錯。你……這些元寶、這些元寶——」娟娟的眼珠子直直地盯著元寶上,想拿又不敢,不想知道由來,卻又抵不住好奇,手一伸一縮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啊——到臨村看廟會,好熱鬧!有踩高蹺扮八仙過海,還有扮觀音、扮玉皇大帝,數都數不清,真是精彩。我趁著人群看得起勁時,潛到了廟里的廂房,看到一群和尚們邊喝酒,邊數香油錢呢!一大堆的元寶就擺在那兒等我拿了。」冷香縈漫不經心地說著。
「什麼?你拿的是信徒的香油錢!」娟娟跳起身來,瞪著眼大叫。
「有什麼關系?那幾個和尚個個長得腦滿腸肥,還喝花酒,想來不會干什麼好勾當,他們哪來這麼多香油錢?本姑娘看見了,自當拿來幫他們使使,替他們做做功德,我還唉……算了。」冷香縈說得理直氣壯後,忍不住嘆了口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