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不時有淺淺忙碌的聲音傳來,這令他安心。
不久,淺淺許是忙完了,他目送她端著個巨大的水杯穿過客廳,走進自己的房里。
這個下午,他再也沒見到她人影。
然而,下個下午也是,下下個下午也是,下下下個下午也是。
再沒知覺的人也猜得到,她在躲他。
他于是試著去敲她的房門。
淺淺開門了,淡淡的微笑,清風浮雲般該死的掛在嘴邊。
「有事嗎?」微笑。
非凡頓時辭窮。「你在忙什麼?「
淺淺讓開一條縫,讓他看見她滿床的A4紙和慘白的word視窗。
「我在寫稿于。」
「不用休息嗎?」
「要啊——」
淺淺正好打了個呵欠,他眯起眼,覺得最近的她有點做作。
「所以我要睡午覺了,你還有事?」她問。
「沒有。」
「那我要睡了。」
淺淺輕輕合上門,從此蒸發,消失人世。
思桀晚上終于放學回來了,淺淺才從房門里神秘的飄向廚房,快速的伺候小寶貝吃飯、洗澡、寫功課,然後把她交給非凡去玩耍。
她自己則有一大堆事要忙,灑掃庭院、洗衣服、擦窗戶……統統都是沒空理人的瑣事。
等她忙完,九點多思桀也該上床了,她哄思桀睡,思桀睡著了,她就趕緊逃回房間去。
多完美呀!
思桀不在就躲進房里去,思桀在家就命令她去纏非凡,兩人則成功的——如她所願完全沒交集。
「你看起來好焦躁。」
程若輕輕攪弄著咖啡的攪拌棒,埋怨道。
「為什麼?」
「就……看起來呀!」
非凡懶洋洋地擻嘴,稱不上微笑。「我的情緒這麼透明嗎?」
程若揚起笑容。「那不然呢?認識這麼多年都是假的?」
「嗯!」
非凡明顯的情緒低落,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程若秀眉微揚,突然奇怪地懷念起從前那個無心無情、沒肝少肺、無端玩弄她感情的非凡……
噴,原來她比較適合當惡女嗎?原來浪子比較刺激?
「怎麼了?跟淺淺有關?•她忍不住輕嘆。
「我好像失去她了。」
「嗄?」
程若不禁訝然,她原本只是無聊隨口問問,沒想到非凡給她的答案,竟如此……呃……「直截了當」。
他把連日來的情形大約解釋一遍,又贏來程若連連驚嘆。
「嘩,好神奇——你簡直像空氣一樣——」
非凡只得苦笑。「她就有這種本事。」
「你沒試試看抓著她搖晃,逼她醒醒嗎?」
「這就是困難點了。」他頭一甩,落寞地攤在椅背上。
「哦?」程若又好奇了一點點。
非凡抬眼問她︰「如果對方非常執著要把你當做空氣,那麼,被空氣搖晃有何意義?」
「有這麼復雜嗎?听起來只是女人鬧別扭,冷戰的
徹底些而巳呀。」
非凡點了下頭,再解釋。
「冷戰通常是有目的的,例如,讓你的對手低頭,例如,讓你的對手了解你的想法。可是她不給我任何接近她的機會,就算我失控吼她,她也會裝出一副‘你好奇怪,你到底怎麼了?’的表情。你說,她在冷戰嗎?」
「她是不是想趕你走?」
听起來很像對付蒼蠅無賴的做法。
非凡惡狠狠地橫她一眼。
「我個人比較喜歡光明面的建議,不是廢言。」
程若愉快地輕啜一口咖啡,甜甜地建議︰「那,你必需先查出她為什麼突然這麼對你。」
同一時間,不同空間,無巧不巧,焦柏智也正翹著二郎腿,耐性地听著淺淺訴說連日來心情低落的源由。
「你好無聊。」
「什麼啦——」
淺淺生氣地扁嘴,她哪里無聊了?
「我不會講你那種大道理,但是,不論你嘴巴再怎麼厲害,說穿了,就是吃而巳。」焦柏智非常不客氣地伸手敲她的頭。
淺淺不悅地揮開他。「我才沒有吃醋,你听錯了!」
「是嗎?」焦柏智掏掏耳朵。「你不是嫉妒程若比你優秀、比你美,你覺得比較配得上非凡?這不是吃醋是什麼?」
「不是那麼簡單,你——我——」淺淺張口結舌地瞪他。
氣死了,這頭笨牛,跟他說了也白說。
她怎麼會找他出采說這種心事?
焦柏智還自顧自的伸手模模她的頭,像教小朋友似的誘哄;「行行好吧!笨淺.世上比你美的女人,多得敷也敷不完,比程若優秀的娘兒們,我想這世上想必還有成千上萬,你老愛拿自己跟別人比,永遠比不完。」
「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把兩只手在腳前交叉。氣死,她不想解釋了。
「好啦,我還是要提醒你,老是鑽牛角尖,小心到頭來什麼都沒有。」焦柏智看看手表,不行,他得走了。
淺淺不是瞎了眼,只好不情願地嘟囔︰「你這豬頭,難怪我不想嫁你。」
「你說什麼?」焦柏智聞言張牙舞爪地想嚇她,淺淺一點也不怕,反教他逗笑了。
「對不起,又耽誤你的時間。」她起身歉然道。
「什麼話,」焦柏智叼根煙,大手攬過她的肩頭,親呢地抱了抱。」你找我,我很高興,以後就算是這麼無聊的事,想說還是可以找我。」
淺淺不禁皺眉,唇角抖了一下。
什麼?
無……無聊的事?
焦柏智先走了,淺淺慢慢散步回家。
哎,可惜焦柏智不是什麼聊天的好對象,不過,她的心情至少發泄過了,也松了些。
焦柏智不懂她的困擾。
走回家的路上,她突然覺得好寂寞。她不再確定了,不再確定她常年憂傷的什麼,懷想的是什麼。她的男人,生命里惟一的男人,突然離她好遙遠。
真的嗎?自己說穿了,只是在吃無聊的醋?
可是……這些年他都在做些什麼?他和妻子處得好嗎?曾經交往別的女朋友嗎?也和別的女人上床嗎?
他怎麼知道他還是愛她的?愛她什麼?他從來都不想,他為什麼要回到她身邊?為了履行當年的承諾嗎?
是為了愛,還是習慣?抑或是……
她不明白,他既然有程若那樣完美的對象,為什麼還要回來?
若只是為了思桀,為什麼和她上床,又在河堤跟她說那樣的話?
他不知道,這樣會讓她誤以為他們還有未來嗎?
她……她真的、真的沒辦法說服自己,如果讓她和程若同時站在一個正常男人面前,男人還會選擇她。
「啊——」她忍不住停下來大聲尖叫。
對,她就是吃醋,她就是無聊,怎麼樣?
怎麼樣?怎麼樣啊!
懊死的,你給我解釋啊!你解釋啊!
呼——淺淺吁了口氣,還是不行。
她……就是別扭,就是問不出口。就算問了,就算他真的有辦法回答,她也不見得相信他。
終于回到家,門口放著一大一小兩份包裹,淺淺原想彎腰隨手揀起來,沒想竟異常吃力。她只好把包包改用背的,才有空的兩只手好拿。
好重,她花了點力氣才把它抱在懷里。什麼東西?
淺淺進屋月兌鞋,趕緊把包裹擱到桌上,拿出剪刀,先拆那包大的。
精美的封面立即映人眼底,淺淺見了,不禁笑逐顏開。
好個焦柏智,他們拍的婚紗照沒想到這麼快就送來了。照片拍的很好,表「生動」。她翻開細看,並有趣地發現焦柏智其實是很有搞笑天份的。
另一包東西是什麼呢?贈品嗎?
淺淺興致勃勃地動手拆卸,包里特地用盒子裝。她拆出盒子,笑容頓時凝住。
這、這是她最最心愛的筆記本,如今居然被弄得像破布似的,碎碎爛爛,面目全非,到處都是刀割和撕裂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