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開口官爺,閉口官爺的,听了就煩。」他面無表情地說。
「可是要是不這麼稱呼,我可會挨大娘罵的……」她不敢不從。
依青樓規定,來者是客,就算是再熟悉的常客也不能攀親帶故,以免讓人覺得青樓的人沒規矩。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唯唯諾諾的?我記得四年前的那個潑辣小表不是這樣。」真無劍懶洋洋道。
罵她潑辣小表?!花小魁偷偷瞪他一眼。
「不能隨便和客人攀親帶故,這是青樓的規定嘛。」她嘟起小嘴,不滿的辯解。
「反正別再叫我官爺了,听到就累。」他揮揮手。
四年不見,這冷木頭更自大了。
「哦,不叫就不叫。」客人最大。
「過來刷背吧!」真無劍將手上的布巾丟給佇立在一旁的她。
花小魁心不甘情不願地移動腳步,腦海中不停想著可以拒絕的理由,然而,當她來到澡桶前,面對真無劍那結實強壯的背肌時,卻被一道可怕的刀疤轉移了注意
「這刀疤是……」花小魁不自覺地伸出手,好奇地觸踫。
一條大娛蚣般的刀疤盤據在他堅實寬厚的背,從右肩一直劃到左下腰處。
「之前為了追刺客,不小心被砍的。」真無劍閉著眼,面無表情地回答。
他那平靜到不行的神情,好似在說別人的事。
「做個侍衛隊長要替主子賣命賣到這種程度?難道說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命都不值錢?」花小魁模著那刀疤感嘆地道。
「我身上有這麼可怕的刀疤,你見了不害怕?」他冷冷地問。
「有什麼好怕的?不過是刀疤罷了,我在廚房工作時,也常常不小心被刀子切傷手。」她看習慣了。
「如果我根本不是侍衛隊長,而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呢?」真無劍揚眉。
「沒錯啦,來青樓尋歡的客人千百樣,偽裝成高官富商的人也不在少數,但是……」
「但是什麼?」
「你這冷木頭應該不是會騙人的家伙吧!」花小魁聳聳肩。
「哦,怎麼說?」他剛硬的臉部線條稍微軟化。
「我也不知道,感覺罷了。」她又聳聳肩。
「是嗎?」他嘴角微揚,霧茫茫的蒸氣柔化了他的表情。
如此天真善良的小泵娘,卻被迫在青樓中生活,實在令人惋惜。
「我要刷你後背,如果會痛的話說一聲。」花小魁拿起布巾,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刷洗。
看得出來這刀傷已經年代久遠,但那娛蚣般的可怕形狀還是令她不由自主地放輕力道,怕稍一用力觸踫,這冷面家伙就會痛得唉唉叫。
「對了,今晚怎麼沒見到你家主子?」花小魁邊刷洗邊閑聊。
「少爺正在和其他姑娘玩樂中。」真無劍微笑斂起,又恢復面無表情。
「有錢人家的少爺真好,可以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花小魁羨慕地道。
「少爺雖然出身名門,卻也有他自己的苦惱和煩憂。」
听得出來,真無劍和他主子的感情相當深厚。
「是是是。」花小魁無心和他爭論,繼續努力刷洗著他的背。
就在這時,澡間的門忽然毫無預警地被打開來。
「我就說嘛,怎麼可能去一趟茅房去這麼久,原來你這小子自己跑來這里快活了。」孫寶玉充滿曖昧的笑聲揚起。
「少爺,別又想歪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無劍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孫寶玉那唯恐天下下亂的頑皮個性,實在令人頭痛。
「不是我想的那樣?我都親眼撞見了還想狡辯啊!」孫寶玉一臉曖昧的來到澡涌前,看著兩人竊笑。
「孫少爺,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花小魁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這一刷洗,害她連衣服也弄濕了。
「唉唷,我還在想是哪個姑娘有這麼大的魅力可以吸引到我們家的冷木頭,原來是四年前的小表啊!」孫寶玉認出花小魁,笑容擴大了。
「我已經不是小表了!」花小魁朝他扮鬼臉。
孫少爺和她的年紀差不多,頂多大個一兩歲罷了,竟叫她小表,嗟!
「少爺,我現在立刻穿衣,請你稍候。」真無劍說著便從澡桶上起身。
「我……去拿干淨的衣服。」花小魁連忙挪移視線。
「嘿,小表,你喜歡我們家冷木頭是吧?不然怎麼會三番兩次和我們家的冷木頭撞上?」孫寶玉一臉曖昧地跟著她來到房間拿衣物。他是听說了稍早的事情,才來上等房找人的。
「才不,那只是意外罷了。」花小魁一口否定。
「是嗎?那麼是我們家冷木頭喜歡你?不然向來很少讓女人接近的冷木頭,怎會三番兩次和你‘接觸’?」他一副了然的模樣。
「跟你說了,都是意外!」她快被這煩人的大少爺煩死。
「好吧,既然是意外,那麼我就不追究今晚你把我們家冷木頭吐了滿身的事了。」有一副施恩的模樣。
「謝謝孫少爺的寬宏大量。」花小魁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拿起一套準備好的全新衣物。
「就算相信你們兩人之間沒什麼,不過我倒還記得,那個晚上我們家的冷木頭差點被凍壞了,騎著馬一路哆嗦地回府。」
孫寶玉這話,令花小魁心跳加速。
「嘿嘿,是不是被我說中了什麼?」孫寶玉撞了撞她的手臂,又是一臉曖昧。
花小魁啞口無言。
「小表,我們家冷木頭的披風你有好好收著吧?」他一臉欠扁笑容。
雖說真無劍那晚怎麼也不肯向他透露為何披風忽然消失,但他早猜到一定和花小魁有關。
因為準備座騎這種工作本來不是他的責任,但是那晚真無劍卻自己到馬房備馬,這說明了他相當在意被罰打掃馬房的花小魁。
「哪披風……我怎麼會知道?」花小魁心虛地睨他一眼。
「喔,那可真可惜了那件寶貝,那披風可是先皇親手賞賜給我們家冷木頭的。」孫寶玉嘆道。
「什麼?!皇上親自賞賜的?!」花小魁一听,差點止了心跳。
「是啊,那次是因為有刺客闖入正在宴客的皇宮,而無劍哥英勇地阻止了暗殺事件,所以先皇就大大地褒賞他一番。如何,我們家的冷木頭很厲害吧?」他一臉得意地道。
「哼,再厲害也不關我的事情。」
花小魁抱著干淨衣服走回澡間,此時真無劍已經擦干身體,就等著衣服穿。
「哇,這麼嗆。」見她如此有個性,孫寶玉更有興趣了。
「少爺,別又沒事找事做。」真無劍接過衣服,面無表情地穿了起來。
「如果沒事,小魁告退了。」對真無劍的過度大方和刻意隱瞞,花小魁感到相當不解。
早知道那披風對他如此具有意義,當初她就不會強要披風當酬賞了,不過,為何他可以如此輕易地把皇上賞賜的披風隨手送給一個青樓丫鬟?她真的不懂。
「辛苦你了。」真無劍道謝。
「不客氣。」花小魁有股沖動想要追問,然而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
就算得到答案又如何?事情都已經過了四年,再說,真無劍願意割愛,想賞給她怎麼樣的東西都是他的自由啊!
「青樓的上等房果然名不虛傳,要不是你今天吐在我們家冷木頭身上,大娘大概也舍不得讓客人使用。」閑著沒事的孫寶玉,一邊欣賞著富麗堂皇的房間,一邊稱贊。
「那麼你還得感謝我……」話還沒說完,拿著布巾準備離開的花小魁,忽然感到一陣暈眩,跟著便見她身子一軟,「砰」地一聲躺在澡桶旁。
「小魁!」真無劍大吃一驚,連忙扶起她。
孫寶玉也上前關心。
「我的頭好昏……」花小魁臉色蒼白地躺在真無劍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