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敏兒捂著耳朵,被眾人推擠到牆壁的角落。
她無處可逃,像只可憐的糜鹿被逼到森林的盡頭,再也無路可退。
一抬眸,迎面而來是一陣又一陣刺眼的鎂光燈,那些記者們的臉孔在她眼前放大再放大,他們臉上的神情興奮而無禮,仿佛只要逮住了她,並且盡情的宰割,便能滿足他們窺探內情的。
「嚴小姐,龔澤競先生是否會為了你選擇背棄蔣立委的千金?你接近龔先生的目的為何?是否知道他將繼承龔氏財團的龐大財富?嚴小姐──」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跟龔澤競沒有任何關系,更不想介入任何事情,你們走,讓我離開這里!走開--」
嚴敏兒慌了手腳,完全不知該如何應付,她只是個平凡的實習護士,從未想過會有面對這樣情況的一天,她的世界仿佛一夜之間徹底的崩解,為何要她來承受這一切?
她覺得頭好痛,身體虛弱得像被抽空,連站都站不穩,但那些人卻不肯放過她,像群蜂出動一般,在她的耳旁嗡嗡作響,一個又一個的問句接踵而來,全是那麼不堪入耳的質問。
她終于明白薇麗為何會一大早就打電話給她,因為她肯定已經置身暴風圈之中了。
薇麗是那麼害怕這件事情被自己愛面子的父母知道,現在,她所承受的痛苦一定不比自己少!
然而,就在一切事件無可隱瞞,被挖掘出來的同時,龔澤競人呢?
他所面對的輿論壓力,又怎是她這空泛的腦袋所能想像的呢?
眼看記者們不停的追問事件的始末,她突然感覺眼前的一切全是她一手造成的。
如果她不對龔澤競有那麼愚蠢的誤會,就不會逼著他去簽下那份同意書,將薇麗和他硬生生的推上手街台任人宰割,這一切的錯全在她啊!
「嚴小姐,你願不願意對這整件事發表一下意見?」
「意見?什麼意見?」就在她腦袋一片空白時,一個問句讓她稍稍有了方向,她緩緩抬眸,對著那提問的記者回答︰「我只想說一句話,對不起!我對這一切感到抱歉,如果在這次事件中有任何人受到傷害,全是我所造成的,真的對不起!」
嚴敏兒對著鏡頭,一字一句誠懇而認真的說著,她的眼眶泛著眼淚,由衷的對著薇麗和龔澤競道歉。
即使她明白,在這一刻,就算她說再多抱歉也無法彌補錯誤的發生,但這卻是她僅能做的。
當她說完話後,對著鏡頭鞠躬認錯,更是讓所有記者搶著按下快門,他們對她的態度感到愕然,但這麼精典的畫面與鏡頭怎能放過?
「嚴小姐,請問──」
「我無話可說了,請讓我離開。」
嚴敏兒蒼白著臉,斷然的拒絕,她冷然的神情讓那些記者無法再提問。
就在他們追問的聲音下,嚴敏兒迅速離開,她現在最需要的是安靜。
進了便利超商,嚴敏兒的頭始終是低垂著,她為自己買了一顆茶葉蛋當早點,隨手拿起一份報紙,走到櫃台前付帳。
其實以她此刻的心情,根本吃不下任何東西,她只是想來看看究竟是哪份該死的雜志報導了這個消息。
雜志放在結帳台上,封面斗大的標題納入她的眼簾,讓她看了全身發麻,僵在原地。
立委千金墮胎實錄?第三者情逼龔氏財團二少東,情歸何處?
拿起雜志,嚴敏兒的手無法克制的顫抖著,她怔怔的看著那駭人的標題,緊緊的揪住雜志,恨不得將雜志撕碎。
「小姐,你要結帳嗎?這本雜志要不要?」
「要!這里還有多少本,我全買下來。」
嚴敏兒從包包里掏出所有的錢,顫抖的手,不小心將硬幣全灑在櫃台上。
她的倉皇失措引起了店員的注意,但她卻將臉壓得更低,這輩子她從未如此羞于見人,但這一刻她卻嘗盡了這滋味。
她真的對這一切感到痛苦,她恨不得立刻從這世界上消失!
「小姐,你還好吧?」
店員探詢的目光更令她害怕,她胡亂的點頭。
「很好,再好不過了!我這些錢可以買下幾本雜志?統統都給我好嗎?謝謝。」
盡避懷疑,店員還是將所有的雜志全打包給她,並將剩下的零錢找回。
「這是全部的雜志了。」
嚴敏兒從店員手中拿下雜志之後,便迅速逃出便利商店,她覺得自己簡直跟個搶劫犯沒兩樣。
拿著一疊厚厚的雜志,走到公園無人的角落,嚴敏兒的心跌到最深的恐懼之中,略過雜志那聳動的標題,她小心翼翼的翻起第一頁,里頭的內容將昨天在醫院所發生的事加油添醋一番。
她被寫成介入別人感情的第三者,逼迫龔澤競和薇麗分手,並威脅龔澤競必須讓薇麗墮胎。
她成了最殘忍的劊子手,無情的殘殺一條生命,而龔澤競則因為對她一時痴迷,愚蠢的親手扼殺自己的孩子,接著文章一旁附上那張龔澤競親筆簽名的墮眙同意書,以顯示報導的真實性。
「他怎麼能這麼寫……怎麼可以……」
雜志里甚至還刊登她和龔澤競吵鬧不休的照片,以及薇麗可憐兮兮坐在一旁哭泣的模樣。
這樣東拼西湊的報導,不會有人願意相信的吧?
但她卻看得膽戰心驚,眼淚止不住的落下。
接著讓她冷靜下來的,是對龔澤競的家族描述,卻揭開了她心底最不能諒解龔澤競的疑惑。
原來,當初龔澤競的父母被龔爺爺硬生生拆散,最後死于一場車禍當中,龔澤競以及兩位兄長對龔爺爺極不諒解,甚至有好長一段時間不相往來,可最近龔爺爺身體不適,他要求三兄弟盡早完成婚姻大事,才能繼承龐大的遺產。
「難怪,他會對爺爺那麼冷漠……」
嚴敏兒抹去了眼淚,想起自己曾在龔澤競面前提起他母親,他眸子里的痛苦以及狂烈的怨恨。
他大聲指責著她,不許她批評他對待爺爺的態度,原來,在他冷漠的面具下,竟是一顆飽受傷害的心。
而她竟一味的誤會他,不給他任何辯解的機會,她簡直錯得離譜!
將雜志合上,嚴敏兒抱起整疊雜志,走到垃圾堆旁,一並扔了進去。
她回到公園的板凳上坐著,手里拿著那顆溫熱的茶葉蛋,她一口口細細的品嘗著,將茶葉蛋吃下,眼神卻透著一抹堅定的光芒?
她要找到龔澤競,她不能就這麼被擊垮,兀自躲在這無人的角落里傷心!
如果在這次的事件中她受了傷,那麼龔澤競肯定傷得更重,被這麼殘酷的揭露他最想隱藏的私事,他所受到的打擊,又怎是那些置身事外的人所能體會的呢?
在這時,她必須站在他的身邊,陪伴他一起走過,因為,她從來不曾如此明白自己的感情。
她愛這個男人!
這個老愛在唇舌上佔她便宜,心里卻疼惜著她的男人︰這個老愛對她大聲吼叫,卻總是順著她意思的男人;這個無論她是否犯錯,總是想盡辦法將她困在他身邊,心甘情願保護著她的男人……
她想,這輩子她的感情,注定要栽在這個叫做龔澤競的男人手里。
電視上的新聞快報,正播著那些八卦記者提供的錄影帶,他們居然該死的一大早就找到嚴敏兒的家里,逮住了她就開始一連串的逼供。
而那個傻瓜、笨蛋,居然流著眼淚面對鏡頭向他道歉!
天曉得,此時此刻,他最不需要的就是道歉,他只要她在他身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