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心中有痛苦,有秘密,但是把它們放在心中是沒有用的,只會像黃沙一樣越集越多,最後將自己淹沒。說出來,讓我替你分擔,你會好受一些。」他不放棄,炙熱的眼眸鎖住她飄忽的眼神,低沉醇厚的聲音堅定而溫柔地誘哄著,「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想要快樂的感覺就要學會打開心靈之眼嗎?學會把自己釋放出來,這是第一步。」
安靜。
「好,那麼換一種說法。」他的眼中閃過炙熱的光,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我從沙漠中救回了你,就算你欠我的,我只要你把壓在心中的話說出來,作為回報。」
「這是命令嗎,陛下?」她微微抬眼,終于肯說話。
「是請求。」他更正。
「我倒希望你沒有救我。」她幽幽嘆息,過了許久才像是下了決定般,「好,我告訴你我的故事。」
「我曾告訴過你,世界上有三個古老而著名的藝術世家,不是嗎?其中的狄卡雷斯家族,源起音樂之都奧地利,後扎根于美國。幾百年來,這個家族中不斷涌現出許多才華橫溢的音樂家、畫家、雕塑家,他們活躍在不同的藝術領域,最後都成為該領域的執牛耳者。
「狄卡雷斯的現任族長,安東•狄卡雷斯,便是一位蜚聲于世的古典聲樂大師。他培養了許多頂尖的歌唱家,在古典聲樂界有‘音樂教父’之譽。」她閉上眼楮,任回憶的潮水涌上來。
「難道,你來自這個家族?」
「沒錯。」她看著他,緩緩說出那個對她而言猶如枷鎖、卻無法掙月兌的名字,「我真正的名字叫做沈夢音•狄卡雷斯。安東•狄卡雷斯是我的父親。沈,是我母親的姓氏。她是一個中國人。」
想到父親口中常滿懷感情提起的母親,她的心不由一陣抽痛。母親有一個很美麗的名字——織夢,她曾是安東的學生,也是才華最為出眾的一個。她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個站在世界最頂峰的歌唱家。而在生下沈夢音不久,她卻因為身體虛弱引起產後並發癥,年紀輕輕就離開了人世。臨死前,她留下遺願,希望自己未竟的夢想能由女兒實現。
痛失愛妻的安東從此就把重心放到了女兒身上,一心一意要將沈夢音培養成頂級的歌唱家,實現對愛妻的承諾。而她也似乎繼承了母親耀眼的音樂天分。從六歲登台至今,頻頻拿下各項國際聲樂大獎,創造了一個人們津津樂道的樂壇神話,更被譽為「天才歌手」。美國《時代周刊》在對她的專訪中,更盛贊她為「世界的聲音」。
她那酷似母親的東方面孔,也讓她贏得了「東方蘿蕾萊」的美譽,意思是說她如鑽石般閃亮的歌喉以及對樂曲深刻的感悟力,還有那完美的技巧,讓每一個听過她演唱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陶醉沉迷,就仿佛古希臘神話中的海中仙女蘿蕾萊,能讓過往的船只因為她迷人的聲音心甘情願地駛向暗礁。
年方二十的她,儼然已經是聲樂界最明亮的新星。但是,從來沒有人知道在耀眼的光環下,她過著怎樣的生活。作為能為家族帶來最高榮耀的孩子,她從小就因為過人的天賦而受到嚴格的保護和控制,過著最豪華卻也最寂寞的生活。沒有同齡的朋友,沒有自由,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甚至連大笑也不行。因為,她是沈夢音•狄卡雷斯,一個肩負著母親和眾人的希望、將來要站在世界頂端的人。
「你過得很不快樂。」歐威爾心疼地望著她努力控制情緒的小臉,並沒有驚異于她耀眼的身份和卓然的成就。她優雅的舉止和非凡的氣質早就讓他猜到她的來歷一定不簡單.但他只是為她的過去心痛。他終于明白她眼中深藏著的悲傷從何而來,明白為什麼她以漠然對待世事。原來,在她心中,她是如此寂寞,如此沒有自由,她從來都沒有機會去發現生命的美好。
「你不會知道我所過的生活。那種別人眼中的華麗炫目的生活,對我而言,就像是……黑暗,無盡的黑暗,而我就行走在黑暗中,永無止盡,直到死亡來臨,更不知道快樂是什麼感覺的。」她茫然地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從她記事起,惟一深刻的感覺就是忙碌。忙著練聲、忙著練琴、忙著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參加一場又一場音樂會,拿下一個又一個大獎。可笑的是,努力了這麼久,她在父親眼中看到的不是自己,只是母親的影子。
「成為世界頂級的歌唱家,是母親的心願。那麼我的呢?」在長長的黑夜中,當她一個人的時候,心中常有一個聲音在問自己︰你為什麼而活著?你為了什麼而歌唱?問號在她腦中盤旋,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累積,讓她喘不過氣來。她發現自己的心越見冰冷,越發不能忍受窒息一般的迷茫,終于有一天,她撕掉了所有的歌譜,再也無法唱出一句。家族中的人都為此震驚慌亂,認為是長期演出勞累的緣故,並對外封鎖了一切消息,要送她到瑞士的別墅休養。
而她逃走了。她要到Echo的撒哈拉來尋找內心一直渴望的答案,尋回她失落已久的自由和自我。「可我還是找不到答案。」她悲傷地看著他深邃的眼楮,「撒哈拉給了Echo靈感、勇氣和愛情,為什麼它不給我我想要的答案?你不應該救我的,讓我就這樣變成撒哈拉的沙礫,不用想這些煩惱的事情有多好。」她甜美的聲音中有抹深深的絕望和淒涼,令他不禁攢緊了眉。他不喜歡听到她這麼說,仿佛她的生命是毫無價值、隨時可以丟棄的。
「不要胡說。」他輕斥道,拉過她粉女敕的小手,將它貼在自己的胸口。火熱的溫度和結實的肌理觸感立刻通過她的掌心傳遞過來。她感受著他衣服下狂熱的心跳,那麼有力、那麼炙熱,連帶地讓她的身體都發燙起來。
「感覺到心跳的聲音了?這是生命的聲音,是安拉真神賜予最珍貴的禮物,我們每個人都要好好珍惜。我不要听到你說出這樣的話。知道嗎?」
她有點慌亂地抬頭望著他,這一瞬間,他燦亮的眼楮中像有火焰似的,幾乎讓她不能正視他燃燒般的光亮。
「你不是說撒哈拉沒有給你答案嗎?」他突然輕輕放開了她的手,火焰消失了,他又恢復到溫柔的神情。不用著急,往後有的是時間,他會讓她發現生命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不是它沒有告訴你.其實它一直都在和你說話,只是因為你沒有打開心的眼楮,所以听不到。」
「是嗎?」她沮喪地微微噘起紅潤的嘴唇,「我想我可能永遠都做不到。」
「不,」歐威爾輕輕揉了揉她的長發,溫柔地笑起來。那俊美的笑容里,有著洞察一切的智慧,「我想真神安拉一定很喜歡你,所以他和你開了一個玩笑。他將你的心靈之眼鎖起來,和你玩游戲。」他輕聲說,「聰明的你,一定能打開。」
「真的是這樣嗎?」她盈盈的眼眸望著他,小臉因為他的話而微微發光。
「相信我。」他低語,眼神變得炙熱燦亮,似乎要凝視到她心靈深處,「沈夢音,讓我來幫助你。你一定可以找到答案,重新唱出美妙的歌聲的!
見她信任地點點頭,歐威爾的心中掠過一種滿足的感覺。她對他的信任依賴,竟然讓他覺得是如此甜蜜,「那麼,我們就一步步來吧。首先,我們來做一件有趣的事情。」他站起身,離她幾步遠,面對著湖面深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