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她真心喜歡的人?」陶慶平心中漲滿狂喜,幾乎忍不住要手舞足蹈一番,以抒喜樂。「普少爺,你怎麼知道?她親口對你說的嗎?」
「她怎麼可能跟我吐露心事?」周普笑笑,說道︰「有一次無意中讓我听見的。本來這些話我不該對你說,畢竟她已經是別人的老婆。但是我實在不忍心見你們這一對有情人,就因老夫人一句話,而錯失姻緣,飲恨終生。」
陶慶平隨著周普的話忽喜忽愁,這時听他話中別有弦音,急問道︰「普少爺,您有什麼好方法,可以讓我和秋別在一起嗎?」
「有是有,不過──」周普故作為難,要吊他的胃口,陶慶平果然忍耐不住,忘情的抓住周普的手臂連連搖晃,急問道︰「快說,快說!」
周普被他捏得生疼,不快的看了他手抓處一眼,陶慶平這才知道自己逾矩了,忙松開手頷首道歉。
「你要和秋別長相廝守,也不是沒有法子。只不過就看你敢不敢。」周普拂拂衣袖,好整以暇的說道。
陶慶平求道︰「普少爺,您快告訴我吧。」
周普詭秘一笑,眼楮向四方掃了一遍,估量四下無人,附在陶慶平耳邊低聲說了。
陶慶平愕然,遲疑道︰「這──」顯然周普之法有教人難以下手處,不足為外人道。
周普輕視的從鼻中哼出聲來,道︰「罷了,罷了。我早知你是個沒種的,就當我沒說。」走下台階,一邊道︰「枉費秋別一片心全在你身上,她真是個沒眼珠的,竟會看上一個膽小表。」
陶慶平受他一激,沖出亭外,辯白道︰「我不是膽小表,我是怕這麼做萬一害了她怎麼辦?」
「你讓她『身在曹營心在漢』,做個和番的王昭君,就是愛她了?」周普譏刺。
前思後想,彷佛秋別深夜獨坐背人垂淚的情景就在眼前,陶慶平狠咬著牙,下定決心道︰「好。我就這樣辦。」
周普大喜,拍拍他肩頭道︰「這才是好男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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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秋別小憩起身,春帆來報陶慶平有事要報,于是讓他進屋。
陶慶平將收租事宜述說一遍,不時朝站在一旁聆听的春帆一眼一眼看去,秋別覺得奇怪。門外冬望呼喚春帆,她聞聲出去後,陶慶平突然上前幾步,懷著鄭重的神情,壓低聲音道︰「今晚三更我在棲雁亭等妳,事關性命,不見不散。切記,妳一人來。」秋別詫異不已,正要追問,春帆又回進屋來,陶慶平退回原處,托詞告退。
秋別看他神色凝重,莫非他出了什麼重大變故,急需要人援手,因此找上她?
她和陶慶平素日只有公事往來,談不上什麼交情。陶慶平為人誠懇踏實,實心任事,她素重他是個值得一交的人。他既有難,又開口求她,她很應該幫他這個忙。
晚上夜色甚深,周桐見秋別衣著整齊,還不準備就寢,奇道︰「這麼晚了,妳還要出去嗎?」他看她換上繡鞋,故有此問。
「我到西院去看看。」她本想據實相告,轉念一想,陶慶平或有難言之隱,不欲第三者知道,便改了口。
「要不要我陪妳去?那兒黑,容易摔倒。」周桐起身。
「不用了,我去去就回來,你先睡吧。」
「那我再看一會子書,等妳回來。」秋別一笑。
秋別一手掌燈,迤邐來到棲雁亭,亭中空無一人,難道陶慶平爽約了嗎?將燈放在亭內石桌上,順順裙幅坐在石椅上等候。
忽見一個人影從亭外花叢中閃出,正是陶慶平。秋別站起身相迎。幽微的月光映在他臉上,陰晴不定。
「陶大哥,你日間說有重大事情,約我來此,可是怎麼了?」
陶慶平耳听秋別款款柔語,示意關心,禁不住一陣顫抖,一陣激動。周普果然沒有騙他,秋別對他有情;否則怎會一听到他有事相求,便不顧嫌疑,半夜來與他私會?這分情不但深,甚且逾于金石。
看著那雙漆如子夜,澄若寒星的眸子,陶慶平按捺不住洶洶情潮,低吼一聲,突然躍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激動的叫著她的名字︰「秋別,秋別──」
秋別料不到一向溫文有禮的陶慶平,竟會突然像只發狂的野獸,非禮于她;手按在他胸膛上想推開他,卻撼動不了分毫,叫道︰「你做什麼?別這樣!」
「我愛妳,我好愛妳啊。」情意如火燎原,陶慶平完全無法自制,不但抱緊秋別不放,且沒頭沒腦的往她臉上、頸上親去。
秋別又羞又怒,想不到陶慶平會是個衣冠禽獸的人,暗恨自己太過失謹,才會錯把狂徒當君子,夜半單身赴約。此時氣惱也屬無用,只有快快設法離開此人此地,這般情景若落入他人眼中,那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她死命推著陶慶平,但他是一個大男人,此舉如同蚍蜉撼大樹,徒勞無功。陶慶平像失去理智般,抱著她伸嘴亂親;秋別左閃右避,要躲開他逾禮的狼吻。
猛听得一聲喊︰「好一對奸夫婬婦,可讓我抓到了吧?」一人舉燈踏上亭階,身後跟了兩三人,帶頭的不是別人,正是周普。
陶慶平松開手,秋別這才得月兌自由,定定心神,正色解釋道︰「事情不是你所看到那樣──」
周普打斷她的話,一副捉奸在床的模樣,惡狠狠的道︰「事實俱在,我們都是親眼所見,妳和陶慶平夜半在此背夫幽會,難道我們個個眼楮都是瞎的嗎?看看你們這副衣衫不整的樣子,還想瞎言狡辯,真是一對不知羞恥的狗男女!」
罷才掙扎間,秋別的頭發衣裳都被弄得凌亂不堪,看來的確容易引人誤會。她自認問心無愧,神情坦蕩,朗朗道︰「是他約我出來,說有要事拜托,誰知他竟對我無禮,事實就是如此。」
周普抬頭大笑幾聲,分明就是不信。「妳想騙三歲小孩嗎?有事拜托,干什麼白天談不得,非要偷偷模模的半夜兩個人在暗處談?妳平常和陶慶平老是眉來眼去的,我早就懷疑你們兩個有奸情,今天總算讓我抓到了吧?」
「秋別,真想不到妳是那種寡廉鮮恥的女人,這等事妳也做得出來。」周紹能冷冷譏刺。
「這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周普諷道。「妳做出這等敗壞門風的丑事,我們周家容不得妳這婬婦。走!上祠堂請長輩斷罪。」粗魯的扯著秋別手臂,硬將她拖到祠堂。
周普派人去速請周家長輩,命人掌燈,將幽微的祠堂照得如同白晝。這一番折騰,把周府整個都驚動了,從睡夢中驚醒的眾人听聞要開祠堂審秋別,全都趕了來看,到底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周桐在懷桐院久候秋別不歸,正翹首期盼。冬望披散著頭發沖進來,抓著他就往外跑,一邊叫道︰「不好了!二老爺要辦秋別姊,咱們快去救她。」
周桐只驚得魂飛天外,急問道︰「在哪里?」
「祠堂。」
周桐心急如焚,甩開冬望的手向祠堂急奔。到了祠堂前,只見燈火通明的祠堂外黑壓壓站了一群人,圍得水泄不通。周桐一出現,眾人忙讓出一條路讓他過去。
大步跨入祠堂,周紹能高坐堂上,見了周桐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來,只高傲的一點頭,道︰「你來得正好,你的小妾做出見不得人的事情,你也須在場听審。」
「秋別姊姊,發生什麼事?」周桐不問周紹能,轉向站在大廳中央的秋別詢問。
秋別抿緊嘴唇,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