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敘嘆聲說︰「我本想上鑄劍山莊去,鑄劍山莊雖不在荊州,卻相去不遠,若你要去荊州,還可有個伴,唉,可惜啊。」
沈黎月問︰「怎麼去不了?」
蘇子敘前前後後說了一通,大抵是他爹怕他出事,步青雲如何回絕他之類的。
沈黎月說︰「不去便不去,能怎麼樣,又不會死人。」
蘇子敘苦笑不語。
沈黎月看他神情淒愴,還記得當日在「善枷寺」里,他許願要娶表妹為妻。他當日說他表妹沉魚落雁之姿,自己還曾想去瞧一瞧呢。便問道︰「莫非你口口聲聲想娶的表妹在鑄劍山莊?」
蘇子敘說︰「我表妹叫燕若雪,是鑄劍山莊莊主的女兒。」
咦?沈黎月略一沉吟,拍了拍蘇子敘的肩低聲說︰「那你等你爹走了,再偷跑出去,你爹也不會知道。」這種事情,她最在行了。呵呵!
蘇子敘側頭看了她一眼,略有些驚訝。深思片刻,卻不失為一個好主意。當下便說︰「這個法子倒是好。」
蘇子敘越想越對,怎麼自己就沒有想到?興奮之情難掩,對沈黎月說︰「這次真是多虧了沈兄。」
沈黎月見他當了真,一個勁樂呵呵地傻笑,心想,他還真是個呆子。
「對了,你這是準備上哪?」蘇子敘問。
沈黎月心里大叫不好,她撞上蘇子敘便把重要的事給忘了。總管說,讓她打掃蘭谷。蘇子敘指著里面對沈黎月做了一個手勢,低聲說︰「里面的人火大了。」
「里面有人?」沈黎月跨出去的腳收了回來。不用說里面的人自然是步青雲,這些天她都盡力地避開他繞著走了。
蘇子敘說︰「自然有人。」
沈黎月聳了聳肩,一副從容就義的模樣走了進去。
她那晚蒙著面紗,就算他記住了自己的眼楮,這會自己著男裝,他應該認不出了,便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步青雲是不認得她的,那晚過後的第二天,兩個人曾在青雲閣中堂大院的池中曲欄里見過一面。沈黎月忙低下了頭,半是擔心,另一半卻是害羞。步青雲和總管和她擦身而過。
那個時候,步青雲微停了腳步,沈黎月覺得有一股灼熱的眼神在腦後。可是她不敢回頭,沖出了曲欄。
沈黎月推開房門,壓著聲音說︰「總管讓我來打掃房間。」
步青雲正低著頭,在紅木桌上寫書信。他頭也沒有抬,既不看他,也不說話,像是沒有听到一般。沈黎月吐了吐舌頭,繞到書架子後面,拿起塵拂開始掃起那些書上的塵埃。一雙眼不時隔著書架的空隙向步青雲瞟去。
被她的眼神千刀萬剮之後,冷不防,坐在紅木桌後的人冒了一句︰「我听聶總管說,你要去荊州投親?」
沈黎月嚇了一跳,拿著塵拂的手「啪」地打在書架上,她從書架後面探出頭來問道︰「你在問我?」
「這里除了我,便是你,我不問你,還自言自語不成?」步青雲從桌後站了起來,兩個人隔著書架。
沈黎月閃到書架的背面,令他看不到自己,說了一聲是。
步青雲開門見山地說︰「那你隨我先去鑄劍山莊,我正好差個人。」他才不想和她玩這種無聊的躲貓貓的游戲,他跨到她的面前,故意打量了她一翻,一語雙關地說︰「我看你人倒是蠻機靈的。」
他在紅木桌子後面觀察了她半天,這個小女人以為他沒有認出她的女兒身,哪知他步青雲堂堂青雲閣主豈是浪得虛名,她進到青雲閣的第一天,他便知道她是女子。他猜測她是那晚盜劍的刺客,便故意試探她,引她晚上重到北廂取劍。她果然不負重望前去「赴約」。
他在善枷寺里吻過她之後,她便再也沒有更多的行動,步青雲還等著她來找自己,他們不是曾定下「奪劍之約」,她不行動,這個游戲便不好玩了,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棋逢對手的人了。眼看著鑄劍山莊的燕莊主的大壽臨近,步青雲要離開青雲閣。他坐在紅木桌後,想著有怎樣的借口,讓她留在自己身邊繼續這個游戲,左想右想卻總是想不到,干脆直截了當地問她。
沈黎月自己正愁找不到下手的機會,這會步青雲倒主動找上門來,心里先是一驚,繼而眉歡眼笑地應了一聲好。步青雲見她開口說太自然,心里反而覺得上當般,看她雙眼狡黠,不知道又有什麼鬼主意,只想我怕她做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兩個人就這樣各懷鬼胎地鉚上了。
次日,沈黎月「歡天喜地」地和步青雲離開蘇州。她的大計劃隆重地登場了——
第3章(2)
十一月的天空灰暗,兩匹快騎一前一後在官道上揚起滿天的塵埃,前面的英姿颯爽越來越快,後面病懨懨地慢了下來。
步青雲向後望了一望,不由得拉緊馬韁,讓馬打橫停了下來,他看了看天邊的暗雲,對後面騎在馬上的人說︰「翻過這座山頭,前面應該有農家,再不快點,就要下雨了。」
後面坐在馬上的人是沈黎月沒錯,她此時像胯下病懨懨的馬,整個人病懨懨地半倚在上面。真是失策,想不到騎馬是一件這麼累人的事。每看到人家騎著都是英姿煥發的樣子,怎麼自己一騎就完全不對了?
「走不動了,我的腿麻了。」外帶全身酸痛。
步青雲暗笑道︰「這不過一天的工夫,你就累成這樣,以後這些天怎麼辦?」
「以後?到鑄劍山莊要多少天?」沈黎月勉強打起精神問了一句。
步青雲略為算了一下,說︰「大約三四天的樣子。」
「三四天?!」她眼快瞪出來了,痛苦的表情不言而喻。
「也可能五六天。」步青雲補充道。
「五六天?!」如果六天都在馬背上度過,哼,劍沒有到手,人都要癱掉了。不行,一定要想個法子。
「怎麼不走水路?步——嗯——閣主,我們可以走水路的。」
她還不笨嘛,步青雲說︰「你確定嗎?可是我听總管說你從北方來,北方的人大多不識水性,還有水中顛簸,你不會暈船嗎?」
沈黎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怎麼听著像是為她好一般。可是現在她一點也不好啊,暈船?會有在馬上坐一天難受嗎?她承認自己不識水性,但是又不是人人都會暈船的。沈黎月擺了擺手,笑道︰「不會,不會。」
步青雲若有所思,指著前面山頭,說︰「先過了這座山再說,再不快些天就要下雨了。」
沈黎月抬頭看天,天氣越發的陰了下來。
步青雲用劍在她的馬背上一拍,那馬一時間受了驚嚇,如離弦之箭一般地沖了出去,沈黎月差點一聲尖叫。步青雲微笑著跟了上去。
兩匹輕騎,依然是一前一後。前面慢了下來,後面的自然也跟著慢了下來。
他看沈黎月越發病懨懨的表情,暗想,這樣下去,天黑了也過不了這山崗。他俯身對著沈黎月的馬蹄輕輕一彈,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只見那馬一聲長嘶,前蹄向天一抬,沈黎月差點甩了下來,精神全來了。
馬匹不住地長嘶,前蹄刨著地面。
沈黎月躍下馬背,揉著它的綜毛,對後面緩行的步青雲問道︰「它怎麼了?」
步青雲翻身下了馬,很有經驗地說︰「你看它的前蹄。」那馬前蹄本是極厚,縫隙之間竟滲出血絲。
沈黎月奇道︰「怎麼受了傷?」
步青雲煞有介事地說︰「可能是石子卡了進去。」這種情況不是沒有,只是極為少見。步青雲並不打算解釋,反正他要的只是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