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男子走近躺在石上的男子,低聲喚他。
「嗯。」男子似有知覺地應聲,眼楮仍然閉著。
「各大門派都已經來了,在試煉場上候著您呢。」
「時辰到了嗎?」他淡淡地問。
「已經到了。」
男子的睫毛微微地動了下,然後緩緩地睜開眼楮來,那是一雙深邃如海的眸子,沉靜、如星子般明亮,卻也有著無情無心的深不可測!
他慢慢地坐起身來,道︰「莫叔,這次來了多少人?」
「爺,七門十八派都來了,今年比往年要盛。」莫戚沉聲道。
「知道了。」隨意地抽出長劍,然後重新插回腰上,他臉上沒有絲毫動容地徑直往試煉場的方向走去。
暗羽棠,連任六屆武林盟主之位,每年挑戰者之眾無可計數,卻從未嘗敗績。七年前,傅家被滅,在沒有人懷疑他與魔教有任何瓜葛,所有謠言均消散無蹤,使他得以回歸正道武林。這些年來,他除了練武,就只有一個目的,就是鏟平無月宮,然後殺了她!他精習劍術,已達登峰造極之地。星雪劍一出,天下無可披靡!他的劍術在于出招奇快,無與倫比的鋒利劍勢,每每令人目不暇接之際就已取得先機,震懾武林!
縹緲峰,千峰頂。
暗羽棠一步一步踏上高處,山頂的狂風涌進他的衣袍,每一步都顯示出沉穩有力。他登上高台,莫叔站在他的身側,沉靜自若的眸子傲然地俯視著場中。
斑台之下,視野頓時開闊起來,寬廣的試煉場上,已經聚集了眾多門派的門人,個個蓄勢待發地想要挑戰今年的盟主之位。看到他來,場中立時沸騰起來,齊聲高呼——
「武林正道!天下為盟!抱迎盟主駕臨!」
暗羽棠右手一舉,長劍橫在身前,朗聲道︰「欲挑戰者,站上前來!」
江湖中人大多豪爽率直,連番就有幾個豁然站出——
「我來!」
「我來!」
不多時,各路人馬已經有三十余人出隊應戰,四散開來立于場地正中,其余人等皆訓練有素地退到遠處。
「傅盟主天下英雄,我等不自量力,斗膽挑戰,請賜教!」一中年大漢快人快語地拱手道。
「賜教不敢,比武點到為止。」說完,傅羽棠一個空翻利落地從高台躍下,他身形一閃,已經落在了試煉場中,落地無聲。
「開始!」望台上旗影一揮,發令者話音落下,宣告著這場比斗已經正式開始。
暗羽棠不動,眾人亦不敢動,只緊張地握緊手中的兵器,緊緊地看著他,猜測他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
看著這些人的反應,傅羽棠只是眼眸一掃,而後重又閉上了眼楮,再次睜開時,眼中凌厲如刀,星雪劍一出,白日之下清光如水,只見數道銀色的劍光從四面八方激射而來,他的身手已經快得神乎其技,沒有人能確切看出他的動作。
不過一閃神的時間,他已經卓然站立于場外,他右手一揮,最後一抹劍光霎時隱沒于劍鞘之中。
靜默。
而後是滿堂的嘩然。凡被他經過的人,不是被割斷了錦囊,就是散了腰帶,試煉場頓時炸開了鍋,欽佩之聲不絕于耳。「世佷,看來比起去年,你的劍術又大有增進啊!」陸譽書已兩鬢斑白,但言語之間依然透露著豁達。
「陸世伯過獎了。」他有禮而淡然地道。
陸譽書頗慈愛地端詳著他,傅羽棠這孩子確實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縱奇才,不但武功了得,而且知書達理,行事領軍思慮周密、滴水不漏,又加上相貌堂堂,日後必定能成就更高的志向。只是,這孩子自從七年前傅家出事之後,這些年來就是一門心思要對付無月宮,再無旁騖,就只怕他執著太甚,自己不得快樂。
也罷,現在殲滅無月宮也是早晚的事,陸譽書也便不做多想,理正了臉色,上前與傅羽棠道︰「盟主,攻打無月宮主教的事布置得怎麼樣了?何時動手?」
「明日就拔營啟程,有勞世伯領右路軍在左翼支援。」傅羽棠道。
「嗯。趁那幫妖人還沒有回過神來,我們再殺它個措手不及!」陸譽書豪情萬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這就去部署了。」
「一切小心。」
第9章
連日來,正道盟軍已經在無月宮下安營扎寨,數次交鋒,雙方均有死傷,但相較而言盟軍的傷亡更為慘重,只有傅羽棠率領的正路軍情況稍微好些,糧草和兵力尚足,但情況仍不算樂觀。
一個月後就是發動全面進攻的日子,勝負成敗,只在此一舉。眾人對于無月宮的仇恨已經到了頂點,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暗羽棠在營帳內來回地踱著步子,思索著可能的戰略。他有著非贏不可的理由,他一定要攻下那座教壇!只因為,那里面有一個他非殺不可的人!
下意識地撫上胸口,他看向緊閉的門簾,似乎透過著門簾看到了更遠的地方。只在這十里之間,她就離他十里之遙!這樣的距離,他卻苦苦追尋了整整七年!這是怎樣深切的恨意,這狂卷的仇恨已經快要將他掩埋!那個人,那個名字,都是他心底最深的禁忌!只要一想到,心就會痛得不能呼吸!所以他不能去想,讓所有的回憶都化為煙沫,他只允許自己有一個念頭,就是殺了她!
她是他犯下的血淋淋的罪孽!她的存在是他萬死不足以彌補的惡!所以,也要由他來毀滅!
「爺。」帳外傳來莫戚的聲音。
「進來。」他壓抑下翻騰的情緒,沉聲道。
「有個女子送來帖子,說是讓爺親眼過目。」莫戚遞上一個紅色的信封,隨即退了出去。
帖子?而且是連莫叔也沒見過的女子送來的?
他疑惑地蹙了蹙眉,還是坐在桌後打開了信封。里面是一張折疊的蠟紙,紙面上娟秀的寫著八個字——
唐門被滅,僅存一人。
唐門?他的眉心皺得更緊了。唐門三年前被血洗滿門,並未听說過有人幸存。就算是有,盟軍與唐門素無交情,此時遞送書信給他又是何意?
他打開紙頁,看到上面所寫內容的瞬間僵住了臉色,上面只有寥寥的幾句話——
七年前,第二個玄蛛魔網被借。
借者,常昊極。
唐茹字
玄蛛……魔網?
一片鮮紅的血霧浮上他的眼簾,記憶中漫天清響的銀色鈴鐺,鈴鐺上牽著的細小絲線,輕輕抽動便是數條人命!那是她隨身攜帶的神兵利器,一旦出手便是一片腥風血雨、無往不利,歸雲山莊、傅家……
放在桌上的手倏然收緊。
玄蛛魔網有兩個?而常昊極借走了其中的一個。他要玄蛛魔網做什麼?不是強搶,而是借,在七年前。唐茹,唐家的大小姐,她是唯一活下來的人?唐門被誅,她唯獨沒有殺唐茹,唐茹現在又為她澄清,這說明她和唐茹之間必定有某種關系,否則唐茹何以為殺她滿門的人說情?如果,假定這封信上說的都是真的,那麼……
「莫叔!」他猛地站起來對帳外喊道。
「爺。」莫戚動作飛快地閃身進來。
「玄蛛魔網出自哪個門派?!」她身上許多的物件本來就是強搶了別人的,而又從來沒有人指出這玄蛛魔網是哪門哪派的兵器,所有人便理所當然認為是她所有,見蠱鈴,如同見人!
「唐門。」莫戚道。
「你肯定?」
「肯定。」
玄蛛魔網既然出自唐門,那麼唐門之人聲稱有兩個玄蛛魔網也不是不可能!
「莫叔,七年前,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像是壓抑著厚重的情緒。